杜翰黯然搖頭,“薛大人開了藥,給老爺服下,卻……”
“怎麼了?”
“薛大人和我說,開藥方也不過是略盡人事,左右拖日子而已。”
肅順也陪著嗟嘆幾聲,他說:“我這一次來,是奉皇命,有幾句話想對杜大人說的。”他說;“繼園,請引路。”
“喔,是翰在前面引路,帶著肅順到了病榻前,杜受田已經不大認識人了,若不是胸膛仍是微見起伏,只以為是一具屍體,杜翰到了老父身前,呼喚了幾聲:“爹,爹肅大人來了。爹肅大人來探望您了。”
杜受田勉力睜開眼睛,帶著問訊的口吻說,“哪一位肅大人?”
“內務府肅順肅大人,從熱河來探望您老人家來了。”
“喔?可是有皇命?”杜受田張開嘴巴,突然說,“容我起身接旨。”
“啊順上前一步,伸手虛按:“老中堂,皇上只是讓我給您帶幾句話,讓您不需勞動,只是躺著聽聽就可以了。”
杜受田苦笑了一下,“皇上掛念老臣,老夫更加不敢恃寵而驕,翰兒,扶我起來。”
肅順百般解勸,杜受田只是不聽,終於還是讓人在床邊備下了氈條,由兩個兒子架著在地上跪倒請了聖安,方才作罷:“老中堂,皇上讓我說……”
聽他把皇上的口諭宣講一遍,杜受田再一次跪倒謝恩:“老臣帶闔府上下,誠惶誠恐叩謝皇上恩典。”
這一次肅順上前去,把他攙扶了起來:“老人家,我剛才來的時候,和杜世兄談過,您的病不要緊的。只要安心靜養,待到天氣轉暖,一定會大見起色,到時候,皇上也迴鑾了,君臣相見,萬千之喜,豈不是快美之極?”
杜受田笑著搖搖頭,神情中一派倦於聽聞這等無關痛癢的語句的意思,“多承肅大人善頌善禱,老夫的病,怕是拖不過去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能夠有皇上如此顧念掛懷,老臣便是死了,也當感念聖恩於地下。”
肅順自然還是要勸解幾句,正在說著,門下人來報:“恭親王過府探病。”
杜翰和肅順迎到門口,恭親王的轎子已經抬到了二堂門下,奕彎腰鑽出,一眼看見肅順:“你也來了?皇上有什麼話要吩咐嗎?”
“是。奴才給王爺請安。”先行了禮,肅順站起來說:“皇上有幾句話命奴才轉給杜中堂,讓老人家安心養病,等到明年春天迴鑾之後,再和大人長相盤桓。”
答應著,舉步入內,口中問杜翰:“用過藥之後,老人家的身體可好些了嗎?”
“是。多承王爺垂問,家父的身體比之昨天好一些了。”
“總算薛寶善肯於用心辦差。”奕說:“杜師傅不但是皇上的老師,也是本王的老師,老人家患病,本王也日夜牽掛。有什麼需用的,繼園,不用客氣,只管開口。”
“是是是,多謝王爺。”
從杜府出來,奕把肅順叫住了:“肅順,你從行在過來,皇上的身體可還好嗎?”
“是。皇上龍體康健得很。”
“我聽人家說,你前些日子做了一件大事?”
肅順想了想說:“奴才不知道王爺說的是什麼大事?”
“尤佳氏,是你進獻給皇上的吧?”奕不和他繞圈子,盯著他圓潤的臉色問道:“皇上本年年中的時候聖躬抱恙,操勞國事之外,正該安心靜養,你弄一個漢家女子獻寵於前,……”事關天子,有些話不能是臣下能夠出口的,奕追問道:“可是有的?”
“回王爺的話,奴才萬萬不敢不以皇上龍體為重,進獻漢家女子以為邀寵,只是皇上前幾日駕臨奴才府中,龍目見喜,相中了奴才府中用來服侍的丫頭,特意降恩旨,選入宮中,其他的,奴才不敢打聽。”
“你別拿我糟改了。”奕難得的用上了民間百姓的說話,略帶呵斥的語氣,“肅順,你是皇上身邊的人,皇上又寵著你,你就更加應該認真辦差,少弄那些雞零狗碎的事情,皇上身兼四海,關係至重,你明白嗎?”
“多承王爺教誨,奴才都記下了。”肅順自然奉命唯謹,他說:“奴才在皇上身邊,旁的不敢大言,只有忠心二字,可對日月。”
“那就好。”奕是總署衙門的領班大臣,公事上是管不到肅順的,只能以主子的身份勸慰他幾句,要言不煩的說了幾聲,自顧自鑽進轎子,一路抬著出去了。
肅順是在皇上面前很得用的人,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又是趕在年下,來自各省的折差送來的年節供奉數不勝數,他也懶得回家應對這些自呈忠悃的各地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