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勞崇光再次請過府衙,問及糧倉虛盈之情,後者拍著xiōng膛保證,“各府糧倉,俱皆豐滿,司裡可以作保。”
“既然這樣,那就甚好。請老兄下去準備一番,三天之後,我等從濟南啟行,到兗州、泰安、東昌等地糧倉現場一觀如何?”
“大人若是有意的話,職司願意作陪前往。”
“那好,三天中之後,我們先到兗州府走一趟。”
兗州當年是省內僅次於濟南府的第一大府城,下轄三州,二十六縣,到了雍正、乾隆年間,多加整理,分離出去一部分所屬州縣,到如今仍然是治下大府城之一,建於咸豐四年至五年之間的泗水、陽穀、壽張各縣內的三處糧庫,原本建有糧倉,又新建糧倉一百二十一座,若是充滿壓實的話,可以存糧七十六萬八千餘石,足夠這一府治下的百姓八個月的果腹之用。
由勞崇光、兗州知府劉滋才、山東督糧道多慧等人陪著,椿壽在泗水縣城外的糧庫走了一圈,親自閱看,並命人開啟倉廒,眼見確實是充實麥米,才算放下心來,滿意的一笑,“漁古兄,果然是倉廩充實,令人讚佩,不負皇上以一府相托之重——做的好!”
“職下不敢,卑職感念天恩,行事之間不敢苟且對待百姓,更不用提那等敲筋擊髓,從中侵魚,行那天理不能容之事了。”
“倉糧儲存,首在潔淨。一旦發現有雨水侵蝕破損處,即刻行文,責成修補,否則,xiǎo患變大,後果不堪設想啊。”椿壽回頭看著多慧,問道,“多大人,每月旗營支應餉糧,以何種為先啊?”
“往年滿營兵糈,盡數要支以米麥等物,不過自咸豐四年起,各省糧米大熟,市價平緩,反倒是料豆歉收,市價大漲,故而從今年正月起,各營原本領米麥者,情願領豆。”多慧笑著說道,“這樣一來,不但各任頂補之豆概行放出,還可以空出倉廒,用來儲存米糧細物。”
椿壽點點頭,他任職過江蘇藩司,於這等糧米軍餉發放雖不是正管其事,卻也通曉其中。各省倉中以米麥為細糧,用來作為滿營兵糈,歷任督糧道虧空細糧,從來都是以豆糧填補,雖然石數相同,但實際上的市價卻相去甚遠。
任復一任,竟有粗糧頂補達到三五十萬石的,若是遇到支放糧米,不敷發給的情況,就可能有兵士聚眾鬧事,若是傳到京中,便是很大的罪行。
兗州府的情況還好,首先是劉滋才幾個多年為官一方,尚未有升遷調轉之機,暫時還用不到於公事之間橫加需索,倉糧出陳易新之際,總還能夠有幾分良心,故而方有今天椿壽所見的狀況。
“新建糧倉,一來為百姓售糧有所置,免去改折徵收,民重受困之弊;二來也是為旱澇災年,朝廷有糧米可以調撥,用來賑濟災民。這是皇上明見萬里,愛民如子的聖心所在。”
椿壽停了一下,眼睛在眾人臉上掃過,聲音逐漸提高了,“朝廷廷寄山東、河南等省的上諭中說,咸豐八年冬chūn之jiāo,四省之地久旱無雨,眼見旱勢已成,除卻組織民力,挖井取水之外,於形式危急之時,要各省開倉放賑。屆時,爾等要是敢捏造詭名清冊,由書吏胥員冒領,而不能實惠及民的話,本官不管他是滿洲清貴抑或是正途出身,一概具名實參!到時候,朝廷有什麼處置,莫怪本官言之不預。”
在省內各地所建的糧庫走了一番,眼見俱是米麥飽滿,庫倉充實之景,椿壽這才放下心來,回到府城,即刻行文朝廷,將在省內實地探查的情況,向皇帝做了稟告。
皇帝也覺得很滿意,自己嚴令訓誡,料想椿壽未必敢撒謊méng蔽,“椿壽倒是滿認真辦差的,秉持朕意,到各處糧倉親自訪查,可見其人實事求是之風。”
“是。皇上睿鑑,椿壽、崇實父子可稱能員,眼見京、外滿族官吏氣焰燻灼,以顢頇度日、賣缺受賄為尚的風氣,更顯得這父子二人天良不泯。”
“嗯,上一年山東為朕南幸時,多有揚厲,椿壽前幾天呈上來的自陳有罪的摺子,你們看過了嗎?”
“是,臣弟等已經看過了。”奕說,“臣弟想,皇上當年有過上諭,無心為惡,雖惡不罰。椿壽、勞崇光幾個縱是抗旨在先,不以皇上體恤百姓民力為重,但也終究是一片忠誠shì主之心,便請皇上取其忠悃,恕其罪衍吧?”
“先放一放吧,河南、山西、寧夏那邊的情形如何?”
“這,以上三省,尚無奏報抵京。”
“行文催一催他們,告訴他們,有了虧空不必害怕,若是有膽敢砌詞狡辯,欺瞞朝廷的,朕絕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