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心悅誠服的跪了下去:“皇上處事一體大公,更有聖人仁恕之道,予載銓的家人以度日之資,想來載銓稍有人心,在地下也當感念帝德。”
皇帝難得的笑了一下:“你不用拍朕的馬屁。”他說:“刑部這一番的差事做得不錯,不論是肅順遠路奔波,還是你隨扈在側,都是看在朕、眾多朝臣的眼裡的。論斷之間雖是稍有舛誤,總也算是瑕不掩瑜。你先下去吧,明天會有恩旨與你。”
“是。”
退值出來,趙光自己出園而去不提,肅順倒是神清氣爽,一次山東之行,扳倒了心中念茲在茲的仇怨物件,面聖的時候又是得到皇帝溫語嘉獎,回到刑部值房,招呼了一聲:“今天晚上到我家中去,讓我府裡的廚子給大家做滑膳和炒雞丁兒吃吃。”
肅順府中的廚子原來是北京萬福居的主廚,這家菜館原本就是以滑膳出名,肅順嘗過幾次,很是喜歡,後來這個主廚因為虧空了經手的帳款,無法交帳,給東家告上了九城兵馬司,給時任左翼長的肅順出面將他救了下來——不過惡名傳出,這個廚子空有一副好手藝,再也沒有人敢於僱用,便給他請到了府裡,專任伺候。這一次到了熱河,想不到他把廚子也帶來了?
扈從在外的官員,都無法攜帶家眷,熱河又不比京中,退值之後沒有什麼可以遊覽消遣的地方,所以下了班不是打牌,就是飲酒,聽到他這樣一說,眾人自然開心,值房之中一片笑意盈盈。
散值之後,出園子不遠就是肅順在行在的府邸,他是新進之人,不過身份比較特殊:鄭親王是他的親兄長,他這一次奉旨出京辦差又做得很是穩妥,一紙奏章封上,便讓定郡王這樣的朝中耆宿一夜之間失了性命可見其人的厲害。不但是刑部同僚一個不落的全數到場,更有那秉性願意趨炎附勢的,以到府為他遠行接風為由不請自來,弄得一個不大的府邸高朋滿座,喧譁之聲大作。
肅順是來者不拒,命下人鋪設陳列,請客人入座。有喜歡打牌的,讓聽差在身後伺候,裝煙遞水,玩得不亦樂乎。
用過了晚飯,眾人各自散去,肅順沒有睡覺的心思,他是那等名利之心極重的,飲宴之間聽著眾多同僚口中一片讚譽之聲,只覺得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待到人去燈熄,躺倒在床上,卻又覺得今日之事不過小可。
將來若是能夠有更多的機會為皇上效力,獲得更多的官位,那時候,才是人生最高境界。只是,刑部不是六部之中最尊貴的衙門,自己是草茅新進,距離登堂拜相還有著太過遙遠的距離。
哎,幾時才能聽到有人稱呼自己一聲:“中堂大人……”呢?
夜色逐漸的深了下來,皇帝臨案而據,拿著總署衙門呈遞上來的摺子在看。這份摺子是經他提起過的,在京中成立同文館一事奏陳,規程制定的很細,其中的內容關於生員的選擇是‘……仿效俄羅斯館舊例,學生不宜過多,今已有十名生員入內學習,今後但有增加,也不宜超過二十四員。臣等以為,當從八旗之中擇其聰慧,現習清文,年在十五歲上下,各旗保送二至三名,由臣等酌量錄取,挨次傳補。’
在選擇教習方面,奕呈遞上來的摺子中說:‘……有延請之英國教習鮑爾騰,不求官職,只圖薪水,……如果教授有成,日後自當酌量奏請獎勵。至漢教習則以順天人,候補之八旗官學教習徐樹林充當。嗣後漢教習乏人,擬請於考取八旗官學教習仿照鴻臚寺序班定製諮傳。直隸、河南、山東、山西四省,取其土音易懂,便於教引,仍曲據同鄉京官印結(就是請同鄉京官作保的意思),在臣衙門投卷,試以詩文,酌量錄取,挨次傳補。月給薪水銀八兩,二年期滿,如有成效,無論舉貢班次,均奏請以知縣用。’
‘……及將來學生增多,覓有教授俄,法等國文字之人,此項中外教習,再行隨時增補分堂教授。’
看到這裡,皇帝拿起了一邊的筆,在摺子旁的留白處批了一句:“同文館本是新設之所,研習四方蠻夷之長,以為未來我天朝所用。其中教化之處,於我天朝千百世流傳而下之禮儀教化殊不相侔。……我天朝士人如恆河沙數,朕深恐同文館之設,其間必有不諧之聲。……該等士子於館中事物全無所知,屏增困擾。更可憂者,民間便有那等肯於為國育人之士,為輿論所脅,也當裹足不前矣爾等心中當有此防備之意。”
停筆想了一會兒,又繼續寫道:“……同文館之設,本是為我天朝和天下四方增進了解,互利互惠之發端。便是略有阻礙,朕也斷斷不容因人、因言廢其事切記切記,萬囑,萬囑。”
批示了一節,他還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