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天子拜年(2)
第56節天子拜年(2)
六福連勸誡的話都不敢說,多年以來,皇上的脾氣mō得太熟悉了,知道他的主意上來,旁人休想攔得住,當下轉身下去,吩咐執事太監,伺候皇上更衣:穿一件石青sè的夾襖,外面套著棗紅sè巴圖魯馬甲,腳上蹬著一雙足蹬青緞皂靴,連車架也不用,帶著六福順天街大步而行,直往宮外行去。
出了大清mén,就是大柵欄,琉璃廠一帶人頭攢動,往來如織,皇帝看得喜笑顏開,淨往人多的地方擠,六福不及他腳程快,一溜xiǎo跑的在後面跟著,“老爺,老爺,您……慢一點啊,奴才跟不上了。”
皇帝也不理他,徑直在前面閒逛,身邊一個賣糖葫蘆的xiǎo販,扯著嗓mén在吆喝:“冰糖葫蘆兩文一串兒……”
“哎?”皇帝招呼一聲,說話的聲音又帶上了天津口音,“糖堆兒恁麼賣的?”
“哎呦,您是天津來的吧?”xiǎo販嘻嘻一笑,“在這天子腳下,可是少見。得嘞,本來賣兩文錢的,看您是外鄉人,三文錢您拿兩串吧!”
“不行。”皇帝故意和他開玩笑,“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欺負我是外地人還是怎麼著?賣旁的人就兩文錢,賣我就三文錢兩串?不行,不行!”
xiǎo販楞住了,“那……依您說呢?”
“少五文錢一串就不要了!”
xiǎo販張大了嘴巴,上上下下望了他幾眼,“我說,您……不是有máo病吧?”
皇帝撲哧一笑,從支架上取下兩串糖葫蘆,回身看看六福,“給他十文錢!”
xiǎo販接過銅錢,兀自看著這主從兩個發愣,自問見的人多了,卻不曾見過這麼……缺心眼兒的!搖頭笑笑,又吆喝起來。
皇帝把糖葫蘆幾口吃完,籤子扔到一邊,一眼看見對面過來幾個人,趕忙錯過身去,裝作低頭端詳攤位上的物什,等到身後腳步聲走遠,才轉了過來:“主子,您怎麼了?”
“是翁同龢。要是給他看見了,可就糟糕啦!”皇帝笑了一下,“不但不能再舒心暢快的遊遍市集,怕又是有一番勸諫,沒的影響朕的心情。走快一點,別給他發現了。”
兩個人腳下加緊,不一會兒的功夫,就遠遠的隔了開來。果然,翁同龢似乎覺得看見了很熟悉的面孔,不過無暇細辯,等到想到可能是什麼人的時候,回頭尋找,人海茫茫,早就不見了蹤影。也只好罷了。
和他同行的人叫孫毓汶,字萊山,山東濟寧人,他的父親就是與翁心存同為軍機大臣的孫瑞珍。
這一次進京,是為應咸豐八年的北闈鄉試而來的,說來也真正是鬼使神差,孫瑞珍、孫毓汶一家是山東望族,孫瑞珍的父親叫孫yù庭,嘉慶年間做到體仁閣大學士。
他的一個孫子——也就是孫毓汶的堂兄——名叫孫毓溎的,是道光二十四年的狀元,咸豐六年丙辰科,孫瑞珍有意讓兒子奪魁,意在造就一段兄弟爭相奪魁的佳話,不想鬧了個灰頭土臉!
這要從兩面說起,首先便是咸豐五年的北闈鄉試,孫瑞珍身為鄉試主考,明知兒子入闈,卻並不自請回避,考試之後,孫毓汶中選了。
到會試之前,孫瑞珍又做了一件很不地道的齷齪事:殿試前夕,赴試的貢士多住在朝mén附近的親友家,以便第二天一早進隆宗mén,當天晚上,孫瑞珍以通家之誼,請翁同龢過府,席間殷勤款待,頻頻勸酒,絮絮暢談,賓主非常歡洽,席散了之後,孫瑞珍又邀請翁同龢到書房,把殿試的一切規例不厭其煩的一一指點,直到深夜,翁同龢有了倦意,加以不勝酒力,更覺難忍。
但不知道孫瑞珍是看不出來還是故意為之,直到臨近三更天,方始促其安寢。而孫毓汶早在散席之前就已經休息了。
這樣一來的話,可以想見,第二天金殿對策的時候,翁同龢的jīng神一定不會好。據說是正覺得jīng力不濟的時候,記起其父給他的兩支老山參,藏在卷袋中,找出來折下半支咬著吃了,自覺津液流灌,神智奮發,振筆而書,一氣到底,如時繳卷。
孫毓汶失了狀元名頭不算,孫瑞珍身為鄉試正主考,明知其子入闈,而sī心作祟,不肯自請回避的事情也給一個監察御史,名叫yù麟的揭發了出來。
皇帝聞訊,把孫瑞珍找了來,問清經過,劈頭痛斥,將孫毓汶一甲第二名的名次取消,連同他上年鄉試所得的舉人功名也給一股腦的奪了!
孫瑞珍求榮反辱,碰得額頭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