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達開總是年輕人,這一次下山歸降,本意是藉助入朝之機,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也算不負平生所學。在廣西的時候,擔任城守營千總期間,以新法練兵,卓有成效,他於兵士之間甚有威望,將佐也願意與之交往。
這一次奉召北上,石達開早有所料,知道皇帝可能會講自己留在京中,派人監視居住,所以在和同僚、將士分別之前,他就說,“此番北去,只恐今生再難有相會之期,萬望諸君毋忘石某所教練兵之法,長此以往,未來必有建立大功勳之時。切記切記”
果然,到了熱河,皇帝屬意將其帶往北京,名義上說是和家人團聚,實際上,卻是永遠為朝廷軟禁在京中了。
常大淳也覺得很不是味道,皇上的這番作為,他也是心知肚明,不過成議已定,他只好從旁開解,說皇上很賞識你的練兵之法,想來日後到了京中,自然更有你大展宏圖之機——這番話說完,連他自己也不能信服,但是現在,又讓他說點什麼呢?
在熱河住了幾天,常大淳遠路而來,又是正得皇上寵信的大臣,各方邀請,酬庸之事無日無之,每一次常大淳都想拉上石達開同往,奈何他一來心如死灰;二來自己出身卑賤,走到哪裡都為人視作拜上帝會餘孽,電*腦]訪最~快光是客座之間瞄過來的白眼就讓他有羞憤欲狂之感,心中大悔當初不該一步走錯,早知道如此,就是在九嶷山一輩子做個樵夫,總也好過這樣受人排擠
在熱河的日子,石達開只覺得心中空空蕩蕩,全無一個落到實處的時候,整天患得患失,沒有一天能夠開顏。
這一天常大淳來訪,知道他心裡憋悶得緊,怕在總呆在驛館中悶出病來,拉著他從居所出來,信步閒遊,石達開眼尖,遠遠的看見身後有幾個半熟悉的面孔遙遙相綴。
石達開真是難過之極,自己處處遭人白眼還不算,居然派人監視?做人做到自己這個份上,真可謂是生趣全無
常大淳卻沒有注意,管自拉著他向前閒逛,在前面不遠處是一家命相館,當門坐著一箇中年人,形相清奇,沒有一般相士的江湖氣息,門口懸掛著一副布招,上面寫著‘范陽新安後人談易’八個字。
石達開覺得這幾個字有點耳熟,在口中默默唸叨了幾聲,輕‘啊’了一聲:“怎麼了?”
“大人請看。”石達開用手一指那副隨風舞動的布招,“這是個肚子裡有些貨色的。”
常大淳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仔細辨認了一下,也點點頭,“若是真正如此的話,倒是不妨向他問一問此行休咎了。”他又說,“只是不知道此人姓什麼?”
“過去問一問不就知道了?”石達開也學過《易經》,不過不能算其中通人,而且他平生信奉的是但求在我,不問鬼神,只是幾年來的這一番人生際遇,讓他不得不有了問卜之心了。
命聽差去打聽了幾句,聽差回來說,“此人姓召。”
石達開聽錯了,問道,“是刀口邵?”
“不是,刀口召,沒有一邊的耳朵。”
“這樣就更對了。”石達開對常大淳說,“大人可還記得邵康節封過什麼爵嗎?”
“我記不得了。這要查一查書才知道。”
“卑職倒剛好記得,他在南宋鹹淳年間封伯,稱號是新安伯。”
“這可真是信而有徵了。”常大淳回憶了一番,徐徐說道:“然而其中也有未諦之處,召公封於北燕,後裔遷於范陽,固然其實,其中有一支遷居中州,在汝南,安陽一帶的召姓,加‘邑’而成邵,此是信而有徵。”
“然則大人所言,未諦者為何?”
“既稱新安後人,自然是邵康節的子孫,康節之父遷共城,《左轉》有載:‘太叔出奔共”在今日河南輝縣,其時之召,已為加邑之邵,此新安後人,不當再用刀口召。所以我說略有未諦。”
兩個人莫辯其詳,只好入內相詢,進到門內,那個‘新安後人’似乎真是鐵口能斷,等生意的人居然很多。兩個人只好暫時在一邊等待,石達開打量四周,書架上陳列的書籍有一部《皇極經世書》,一部《擊壤集》,倒都是邵康節的著作,看起來確實是‘新安後人”只是為什麼不用河南之邵,特為標舉范陽,等一會兒倒要問一問了。
不一會兒,就輪到他二人卜卦了,但是桌旁只有一把椅子,石達開請常大淳坐下,自己搬了一把骨牌凳坐在下首。
‘新安後人’打量兩個人幾眼,問道,“貴姓?”
“常。”
“這位是貴介嗎?”
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