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見了嗎?合著這還是我的不是了。這個小子,真是生了一張巧嘴兒!”
眾人說笑間,茶館的湘妃竹的簾子被人一挑,幾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為首的一個身材相當高大,濃眉大眼,鼻直口方,長得很是英武,穿著一身青衫,像個士子,奈何身材過於魁梧,即使是怎麼看怎麼像是武舉人。在他身後跟著三個人,一高兩矮。高的那個很清秀的一張面龐,穿著藍色寧綢緞花夾袍,玄色貢緞臥龍袋,頭上戴著一頂紅絨結頂的小帽,鑲著一塊碧綠色的玭(音皮)霞,腳上蹬著一雙粉底緞靴。看上去又清爽又利落。
那兩個矮的,一個是個年輕俊秀的僕人,另外一個年級很大,總在50歲上下的樣子,鬚髮蟠然,滿臉無可奈何的神色。
幾個人面生的很,田二一個也不認識,不過沒關係,登門就是客:“哎呦,幾位爺,這大熱的天您還來光臨小店?請,請裡面坐。”
那個很威武的大漢似乎對他這種自然的邀客很有防備,憑空伸出一條手臂攔在田二和後面幾個人之間:“喂,有話說話。站在那裡說。”
“西凌阿,別嚇到人家。”身後的那個年輕人緩步上前,推開了他的手臂:“可還有座位嗎?”
“有,有的。”田二回頭招呼:“三子,給幾位客人準備一張新桌子,要乾淨一點的!”
“喔。曉得了。”
“幾位爺,您請。”
新進來的幾個客人走過去,那個很年輕的俊僕從懷中抽出一條絲巾,在本來就已經很是乾淨的座椅上又認真的擦拭了一下:“老爺,您坐。”
田二堆著滿臉的笑容靠近了一點,原地請了個安:“幾位爺面生得很,敢問貴寶號是?”
那個唯一坐下來的男人收回左右打量的目光,一笑:“我姓甘,在家行四。”
“哎呦,是甘四爺。”
“不敢。”
“甘四爺是第一次到小店來?”
“是。可有什麼好茶嗎?”
“您可算是來著了!不是我田二自誇,我這必有春茶館,可算是北京城中的頭一份。大內御用的茶種我不敢說,其他的什麼獅峰龍井,黃山毛峰,蘇州碧螺春,您要什麼,我這裡就有什麼。”
“那好吧。給我來一壺六安瓜片。”
“得嘞!”田二高聲唱喏:“甘四爺六安瓜片一壺!”
坐上的甘四爺左右打量,這家必有春茶館的生意想來很是不錯,只是這一會兒的功夫,店中就已經坐滿了客人,一個個高聲喧譁,談笑自若。那個俊僕知道自己的主子不是很喜歡這等嘈雜的環境,彎腰問了一句:“主子爺,這裡太吵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不要。好容易出來一次,便是有一點聲響,也不礙的。”他一扭頭,笑呵呵的招呼:“哦,孔修,你也坐嘛!”
叫孔修的男人正是內務府大臣文慶,這一次進宮,居然被皇上央求著帶他出來轉一圈,本來說好了的,只是在宮外走幾步,誰知道真出來了,就由不到他做主了。這位年輕的皇帝來了遊興,一路走馬觀花,也不顧大太陽地底下的溽熱,帶著自己、西凌阿再加上一個六福,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琉璃廠。
路上文慶幾次促駕,他權當沒聽見,身為奴才,只有勸阻之責,卻全然不敢‘動聲色’,只得心中叫苦——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話,哪怕在出來之前,先通知一聲九城兵馬司呢?也好過就這樣輕車簡從,若是真的出了一點什麼事的話……,文慶簡直不敢想結果會是怎麼樣的!
聽到皇上的說話,文慶苦笑著在旁邊側身坐下,還是老一套的勸慰:“主子,還是回去吧?外面人多事雜,若是驚了您,奴才便是磨成粉,怕也……”
“現在說這些做什麼?”他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哪裡肯就這樣回去?
“主子?”
“你要是不耐煩陪我的話,徑自走你的。我這裡有西凌阿和六福就可以了。”
看皇上面色不愉,文慶哪敢再嘵嘵不休?諾諾的答應著,不再說話了。
茶水端來,六福不讓茶館的夥計動手,自己親自取過茶杯,用手中的絲巾很是認真的裡外擦拭了一番:“主子爺,必有春店面狹小,怕是沒有什麼乾淨的杯碟,奴才已經擦拭過,想來也沒有什麼問題的。”
“你看你說的。”甘子義已經看到站在面前的那個茶館夥計的臉色難看了:“什麼叫沒有乾淨的杯碟?算了,給我倒一杯,走了一下午,也真有點口渴了。”
“喳。”
六安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