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離開,皇帝擺擺手,六福上前拿起一個大大的靠枕放在他身後,讓他坐直了一點:“今天軍機和內閣都在這裡,正好有件事要落實下來。曾國藩?”
“臣在!”
“你上一次上的關於奏請重新挑選庫丁到銀庫入值的摺子,朕……看過了。”皇帝咳了幾聲,放緩了語速,他說:“朕真是不明白,這些人拿著朝廷的俸祿,卻放任那些庫丁中飽私囊,假借差事之便,填充自家!甚或還有那喪盡天良之輩,與庫丁合夥盜銀,真是可恨!”
“皇上毋需為此等人勞傷聖懷,左右他們都已經被移交刑部法辦,自當有朝廷重法相繩,以儆效尤。”
皇帝嘆了口氣,頭向後仰了仰,嘴角帶出一絲冷笑:“和他們生氣,他們也配嗎?”他說:“不過,戶部的事情也確實是太不像話了。軍機處要認真的管一管。更主要的是,銀庫庫丁入庫,出庫的規程都要認真的改!原來的規矩是庫丁運銀入內,不管是郎中,主事,還是尚書,侍郎,都以此等為賤役,不做入內檢查之故。從本年起,每一次庫銀入內,都要有主管官員隨同入內,然後隨同而出。每一次嘛,派兩個人,起到一個彼此監督的作用。曾國藩,你以為呢?”
“回皇上話,臣以為不妥。”
“不妥?為什麼?”
“臣以為,庫丁本為賤役。若是再有本部司官伴隨入內的話,更加是表明朝廷對他們的不信任。……”
皇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庫丁會認為更加的受人歧視?”
“皇上聖明。”
軟炕上的皇帝覺得身上一陣燥熱難當,下意識的撩開被子,卻又覺得涼意襲人,趕忙又蓋上了:“但是……即便如此,好吧,就算你說的有理,但是如果沒有人負責約束的話,戶部庫丁盜銀之事若是再有發生,又當如何?”
“臣以為,當可在庫丁入庫、出庫之際,分別將體重稱過,想來,若有私藏,則體重必不相同。”
曾國藩一句話出口,暖閣中人人點頭,都以為確是良策,只有皇帝,還覺得不穩妥:“果然如此的話,當然是最好。只是這等稱重之法,想來若是差距甚大,當可稱出,若是相差甚小的話,也能夠錙銖畢現嗎?”
“回皇上話,可以的。臣已命人在戶部試過,便是身上多出五兩銀錠,也可以清楚得知。皇上不信的話,可以當場試驗。”
“難為你能夠想到這樣的辦法,”皇帝很滿意的一笑:“既保全了庫丁的顏面,又可使戶部銀庫之中再也沒有了夾帶私藏之弊。做得好!”
“多承皇上錯勉。皇上君臨天下,役使群臣百工,俾各盡其所長。臣職掌部務以來,深以為整頓財政,重在創行制度。而但凡是制度初創,必然速效難期,行之既久,成效漸彰,才是一勞永逸之計。”
“對,對,對!”皇帝大聲讚賞,分明證明了心中對曾國藩的話是如何的認同:“就應該這樣做。有了成效之後,便將這樣的章程確定下來,以後作為成例實行下去,方可保無虞。”說罷又望向其他的眾人:“你們看見了嗎?像曾國藩這樣,才是肯用心,肯用腦子的幹才!”
暖閣中人聽著皇帝對曾國藩這樣不吝讚美之詞,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更多的人想到皇帝剛才對奕訢和何桂清處置起來是如此的嚴酷,都生出宦海榮枯的詭異感覺。
曾國藩是那種憂讒畏譏的性子,很知道皇帝這樣大加讚譽,對自己來說偏生是禍大於福!趕忙跪了下來:“臣不敢,臣只知細心體驗,洞察入微。以使部務順暢,寬解聖上憂懷。略有尺寸之長,也不敢當皇上謬獎之言。”
皇帝擺擺斷了他的話:“話不是這樣說的。有功的人,朕不會吝惜獎賞。嗯,戶部銀庫的差事暫時還看不到成果,這件事朕給你記下了,等到未來確有實效的時候,我們再一起算。”說了會兒話,心中高興,便是身上也覺得輕鬆了很多,難得的開著玩笑:“唔,將來一起算?這樣的說話倒似乎戲臺上說過的,將來二罪並罰呢!”
皇上有心開玩笑,眾人哪敢不湊趣,養心殿暖閣中一片輕笑之聲響了起來。
用過太醫取來的丸藥,皇帝打了個哈欠,賽尚阿見微知著,忙向上叩頭:“皇上歇著吧,容臣等告退。”
“先等一等。還有些事要趁今天人來的齊,就在這裡交代一下。載銓?”
“奴才在。”
“上年孫瑞珍到江寧去,和英人分別的時候談及,大約會是在今年的六月間英夷會重來,而且這一次是到大沽口外和我朝正式商談進京一事。朕想了想,若是英夷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