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卻不是走的裕泰的門路,而是穆彰阿的門下人,在旗人中算是很精明的,才為他找了這樣一份差事。
把富森請過府衙,見禮之後,安排人奉上茶水,在坐的除了他們兩個,還有勞崇光和劉炳章,幾個人寒暄了幾句,龔裕開門見山的說道:“朗平老兄,皇上在旨意中交代得清楚明白,漢口兩岸的匣費,都要削減,不過減到一個什麼程度,卻沒有章程,你老兄身為本身鹽務,可就都要你一手料理啊。”
富森一聽這話心裡就不舒服:什麼叫我‘一手料理’?這樣說來,似乎差事尚未辦,責任就已經全數落到自己頭上!只是彼此官級差的太多,便是心中腹誹,面子上卻絲毫不敢流露:“是!職下自當認真辦差。”
“當年陶文毅公在世的時候,大興鹽政新法,於國於民均有建樹,便是這匣費一項,也為陶公奏請,改為以肆錢為例,我想,既然皇上沒有在旨意中標明此項,我們還是有例循例吧?就將現行的一兩二錢改為肆錢,然後具折陳奏,老兄以為呢?”
“大人所言甚是,有例循例本就是我朝成法,就依大人。”
“嗯,”龔裕很滿意的點點頭,他說:“再有一個嘛,就是漢口兩岸私梟橫行,朗平兄和各省運商皆有來往,這其中之務,應該也很知道一二吧?該當如何查禁呢?”
勞崇光突然在一邊插口道:“兩江陸大人在京中為‘都老爺’上彈本了。說是兩江‘政務廢弛,私梟橫行,於國家正課多有阻礙’,皇上很是不喜,交代軍機處,把原參的摺子發了下來。這一次陸大人給大人發來公函,要求兩省協作,自己料理清楚,否則的話,等到朝廷降旨,怕就很難辦了。”
龔裕和富森同時楞了一下,彼此的心情很是不同。龔裕明知道他是在扯謊,這時候也無法糾正,只能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了:“是啊,陸大人也深為鹽梟之事憂心忡忡,請本府調動總務營、緝私營、城防營,嚴加查驗,一經發現,總要人贓並獲。”
富森的心裡卻是打著另外的盤算,京中的事情他不知道,也想不到勞崇光會在這件事上撒謊,他在琢磨對方的話,所謂‘難辦’是指人還是事?若是說人,不論是上摺子的‘都老爺’還是軍機處,都和他沒有關係;若是說事情,是在筆桿上耍一些花樣,將此事應付過去呢,還是真的要辦出個起落來?這些都要弄個清楚。而且,湖北和兩江之間的公事往來,和自己卻沒有很大的相干。心裡想著,他很沉著的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朗平兄,平心而論,那位都老爺摺子中的話也未必是虛妄。依你來看,這緝私一途,是以水陸,還是旱路為重?”
“這,當然是以水陸為主。”
“老夫和老兄想得一樣。”龔裕說:“運河入長江,一路盡是膏腴之地,私梟猖獗,也難怪皇上動怒。老夫想,擒賊擒王,若是能夠找到最大的鹽梟抓一批,殺一批,想來,這鹽課稅源,當會清淨許多了吧?”
富森轉了幾下眼珠,有心撒謊矇蔽過去這一節,又知道龔裕不是兩眼漆黑,胸無點墨如同裕泰那般,怕是蒙不過去;詳細說,這其中千頭萬緒又如何說起?當下掉了個花槍:“請容卑職數日,待到查探清楚,再來稟明撫臺大人。”
“那好吧,三日之功,可夠了嗎?”
“夠了,夠了。”
龔裕點點頭,悠閒的端起了茶杯,門下的戈什哈看見了,拉長了嗓子高呼一聲:“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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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口是鹽引的集散地,各省等待買鹽的駁船等候在岸邊,鹽船到來,有兩種方式售鹽。
一種叫整輪,先期排隊掛號,等到鹽船到來,眾人購買;還有一種是散輪,沒有任何的限制。因為後一種沒有限制,就造成了運商低價競賣,對整輪販鹽是一個不小的衝擊,沒有辦法,整輪只好停船不賣,抬高鹽價——散輪是少數,最後的結果卻只是苦了小民百姓——也更加助長了私鹽的泛濫。
而整輪也不是一點沒有弊端,相反的,他們的花樣更多:第一,便是在船未到之前,就把整船鹽低價售出,到碼頭之後,再購買私鹽來填補空額,這叫‘過籠蒸糕’,如果買來的私鹽抵不夠定額,乾脆就把船鑿沉!上報就說遇到事故,這類事官府是不會追究的。名為‘放生’。
若是已經繳過鹽課的(就是說已經上過稅的),那就更好了:這樣的情況還可以照例補運,在官方的文字上稱之為‘淹銷’,最關鍵的是,這種補運的份額,都是免稅的!也就是說,一船鹽,可以賣到兩到三船的價格。所以在嘉道兩朝,經常有‘放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