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我們,我們侯府沒有你這樣的……”宣宏道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他被孽媳氣得腦袋發黑,眼前昏脹,說話的聲音愈來愈小。
“父親,”許雙婉此時站了起來,她自嘲一笑,朝床上睜不開眼的老人道:“吃藥吧,您看,您在府裡連兒媳都拗不過,您又如何自信能壓得住那外頭能翻江倒海的蛇?您信,您被咬一口不要緊,可疼的人是您的兒子,他半生費盡力氣才博來了如今這個局面,您說讓他聽您的他就聽您的?您就不怕您再敗壞侯府一次?這次您要是連您長子都害死了,您說,到時候又有誰來救您呢?您可知道,外祖已經死了。”
不會再有第二個姜太史來救他了。
“你休得胡言,休得……”宣宏道眼睛翻白,眼淚無聲無息地從他的臉邊流了下來。
“您好好歇著,等望康回來了,兒媳讓他過來為您請安。”許雙婉朝他微福了一身,扶著腰慢步走了出去。
外頭陽光正好,她一出去,金光正面迎在了她的臉上,許雙婉輕閉上眼,讓初夏帶著暖意的陽光瀰漫全身。
她可能生來沒有父母緣吧。
親生父母如此,丈夫的父母亦如此。
不過,也沒有什麼可惜的,她已得到了她能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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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許雙婉入睡的早,半夜被動靜弄醒時緩了一會就睜開了眼,沒有前幾日初初醒過來時的疲憊感。
床鋪和被窩都是熟悉的,這讓她倍感安寧,等別過頭看到熟悉的身影朝她走過來時,她不禁揚起了嘴唇。
“鬧醒你了?”宣仲安走了過來,眉頭是皺的。
許雙婉看他身上穿的是在家裡穿的常服,就是衣襟腰帶處有些凌亂,看來是剛剛才換的衣裳,她撐著床面,在他的相扶下坐了起來,探出手給他繫腰帶,“可是淨手了?”
“洗了。”
“人抓到了?”
“抓到了。”
“看來也不過如此。”
“哼。”宣仲安冷哂了一記,摸向了口出輕狂的嘴,“誰給你報的信?”
“您身邊的人,不也是我的人麼?”再來,聖上身邊有個對他們夫妻倆都好的公公也樂於跟她說點外邊的事情。
“你哪來的膽?”
“妾身自來不怕事,您不是知道?”許雙婉淺淺一笑。
事情只要存在就逃不了躲不的,就算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想要儘快解決掉,正面迎上是不二法門。
“狗膽。”宣仲安拍了拍她的臉,湊近她吻了她的嘴,過了一會,他輕喘著氣抬起臉來,把頭擱在了她的肩上,閉眼道:“我餓了。”
“你讓我起來。”許雙婉推了下他。
宣仲安猶豫,聽她道了一句“我睡好了”,方才起身,扶了她下來。
這夜半夜用膳,宣仲安吃完粥食又皺眉看少夫人,他這幾日進食不多,雙頰凹陷了進去,臉孔顯得異常冷峻凌厲,少夫人被他看得搖頭不已,道:“夜半食肉不妥,待明日再說。”
宣相冷笑,口也不淨,進了內臥衣也不解鞋也不脫,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
許雙婉慢了他幾步進房,走到床邊就聽到了他輕輕打鼾的聲音,她摸著他的手與他五指交纏著,待聽了一陣,她長長地輕籲出了一口長氣。
如此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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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仲安第二日沒上早朝,等日上三竿,他方才慢騰騰地用完早膳,去了皇宮。
紫禁城的守衛們這日早上見到宣相臉色溫和,路過他們時還朝他們點了點頭,皆受寵若驚地挺直了背,站得更直了,神情分外肅穆。
任公公帶著人抬轎來迎他時,宣相已走到半道了,見到他就揮了下袖:“不坐了,你過來陪我走走。”
任公公彎腰“誒”了一聲,走到了他身後。
“走近點,咱倆說說話。”
“是。”
“任公公,你在宮裡當了幾年差了?”
“回相爺,奴婢在宮裡當了十八年的差了。”
“今年多大了?”宣仲安看了他一眼。
“回相爺,奴婢今年三十有二。”
宣仲安定了半腳,又看了他一眼。
任公公身長體瘦,吊梢眉三角眼,膚色黑黃,人看起來滿身惡意,尖刻陰毒得很,聖上派他出去傳旨,見到他的人無不戰戰兢兢。
他是靠揭發宮內霍黨在聖上那上的位,這種上位不光彩,寶絡皇卻尤喜用他,曾跟任公公不和的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