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的手指,帶著她一道從靜室的黑暗之中從容走了出來,立在玄深的面前,他淡淡笑了笑,“趙緒所求,還望大師成全。”
玄深撥動著手中的串珠,點頭道,“衛氏即刻便會出發。”
心底卻不無悵然的想到,這樣好的棋局,竟也被破了,他的餘生該少了多少樂趣。
他將目光落在趙緒身旁的沈羨身上,和善地笑了笑,將手中的串珠遞於她的面前,說道,“衛氏難得有緣人,沈姑娘既然解了衛氏的淵源,老衲便贈姑娘一串手珠罷,願沈姑娘平安。”
沈羨點頭道,“多謝衛老先生。”
玄深轉過身,蒼老的聲音緩緩傳來,“衛無垢七歲夭折,只有玄深苟活了這幾十年歲月。”
趙緒眼底有淡淡的悲憫之色,他伸手將那串手珠戴在了沈羨的腕上,握著她的手低聲說道,“衛無垢與我父皇,皆是棋痴。”
沈羨便問道,“你方才所求,與靈川有關?”
他搖了搖頭,瞧了一眼外頭深沉的夜色,“是南境。”
沈羨怔了怔,便聽得趙緒低聲嘆道,“皇姐的執著,遠超過趙纓的想象。”
他果然全都知道。
趙緒握著她的手將她重新圈在自己懷中,她瞧不見他的神情,只能聽到他的聲音在頭頂低低響起,“皇姐想要擊殺的,不僅僅是裴世子,是整個裴氏。”
“鎮南王?”
“十一剛收到的訊息,齊裕被人吊死在了律判司門前,留下了一紙認罪書,自認受裴太后與鎮南王指使,毒殺先帝,顧叢原先提拔的門生,已經在朝堂開始動作,最多兩日,裴氏有罪論便會沸反盈天,加上裴世子失蹤牽扯了南疆公主,裴氏此時,已如烈火烹油。”
“是變數?”
趙緒靜了靜,“皇姐的身後,應當還有一個人,這個人與裴賢的失蹤,皆是趙纓局中不曾預料到的變數。”
“因為齊裕死了?”
趙緒點頭,“皇姐的手段,約摸也是打算借顧叢門生之便利,以手中的先帝之死證據擊打裴氏,本在趙纓掌握之中,然而他困住了皇姐,卻仍然沒有防住齊裕之死。”
也沒有料想到裴世子的失蹤。
齊裕死不得,趙纓確實有心要誘盛華殺齊裕,本來由他出手救下齊裕的命,再轉而放出刺客刺殺的風聲,朝堂上下就會知道有天子之外的人想要殺了齊裕滅口,先帝之死的證據便會在反手間被釘成構陷天子的捏造之物。
卻不成想,齊裕還是死了,還是死在了律判司的門前。
這樁先帝之死的裴氏案,便被逼到了死路。
這不是盛華的手段,她的背後,還有一個人。
沈羨皺了皺眉,她反手握住了趙緒的手掌,問道,“你擔心那個人會對裴世子不利?”
趙緒緩緩道,“英雄遲暮,鎮南王已經老了。這些年在南境,裴賢是抗守南方的一員大將,又是裴氏的重心,若是擊殺裴賢,對鎮南王,對裴家,都是重創。”
“所以你想要讓衛氏馳援南境?”
沈羨從他懷中轉過身,瞧著他問道,“是衛氏不願意?”
趙緒瞧著她,眼底泛起一些笑意,點頭道,“衛無垢是個棋痴,他與我父皇的大盛江山之局尚未有個結果,要他提前暴露衛氏,如同要了他的命。”
“我與他有約定,若是先帝之局被破,他便要讓衛氏馳援南方。”
“你讓玉拂給我令牌,是想要提示我玄深就是衛無垢?”
趙緒搖了搖頭,溫柔笑道,“我想要讓我的姑娘,早一些來到我的身邊。“
他生得樣貌清雋,笑起來常令人覺得安定,沈羨怔怔瞧著他,抿了抿唇也沒有說話,令牌在赴靈川之前便已經交給玉拂,他要給她的,不是一個提示,是一條退路。
身在局中,他也沒有完全的把握,他想用衛氏,保她全身而退。
“趙緒,”沈羨低聲道,眼底仍有一些淺淡的驚懼,“不要再走了。”
那些驚懼刺痛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他將她重新攬進懷中,下頜抵過她的額頭,應承了一聲,好。
似乎是他向來能給人安穩的力量,沈羨得了這一句,便覺得心頭的所有重擔都放下了許多,外頭的夜色愈發寧靜,而裡頭的這一點燭火,徐徐晃動過他二人的面龐。
“阿羨,”趙緒抱著她,忽然低聲說道,“皇姐她,連我都想殺。”
趙緒在她面前少有這樣示弱的時候,這一聲低低的阿羨,令她整顆心都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