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沒找到周大將軍,竟是追到了翰海府,這傳旨官員也忒辛苦了些!”
彼時葉芷青正為一名患者切脈,聞言全身一僵,片刻之後才恢復了正常,又加之在場還有別人,並未多說什麼,過會兒便向傅巖跟傅奕蒙表示她有些不舒服,想要回房去躺一躺。
旁人瞧不見她帷帽之下的面容,卻不知她額頭已是冷汗涔涔,面色慘白,八年之前的噩夢揮之不去,又重新呼嘯著撲面而來。
帝京於她來說,就是此生的地獄,那是想也不能想起的過去,恨不得忘的乾乾淨淨。
周鴻過來的時候,醫棚裡只有傅巖祖孫及連暉,他便道:“京裡來信,家母病重,聖人已經許了我入京探病,安北的事情就要勞煩傅老爺子跟連叔了,幾位一定要在安北等著我回來!”
傅巖撫須:“說什麼客氣話,老頭子還能動一日便動一日,做些有用之事。”
連暉大為驚異:“周夫人病重?要緊不要緊?京裡大夫怎麼說?”
他心道:葉子倒是醫術精湛,可惜周夫人給她的難堪與磨難太多,這個結無論如何也結不開了,否則倒是可以入京替她瞧病。
周鴻道:“父親信中未曾寫明,想來若是不要緊,他也不必進宮面聖,召我入京了。我此次回去,大約沒那麼快回來。”如果親孃真到了彌留之際,他是無論如何要等治喪之後才能回到安北,那還是在奪情的情況之下。
他與葉芷青才見面,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在她眼前,與她一刻也不要分開,可是她在京中過的有多痛苦,不必他猜也知道,否則宮苑深深,她又何必非要費盡心機逃出來,一去無蹤。
經過這麼多年的分離,他早已明白,他們之間那點微乎其微的聯絡,那些所有存留在他腦海裡的美好回憶,都是風中之燭,再也禁不得半點冷風冷雨,也許在她心裡撲忽就滅了,只餘往事燃燒過的灰燼,徒留人生至憾。
第二百八十五章
連暉雖能明白周鴻心中所想,也替他屈得慌,到底也不能替葉芷青決定什麼,況且他已經心偏到葉芷青一方,便道:“翰海府之事,自有我跟傅老哥,你放心回京,誤不了事兒。”任憑周鴻如何用眼神向他暗示,也裝作不明白他的意思。
周鴻內心十分崩潰,明明連叔以前也是知情識趣的人,還挺疼他,怎麼今兒偏偏就是不肯替他搭臺子,好讓他圓了多年夫妻團圓的夢?
傅奕蒙聽到周鴻要離開翰海府,不知為何竟然長鬆了一口氣,倒好似踢開了心頭一塊大石,還鄭重握著他的手送別:“周大將軍此去千里,祖父與連軍醫定能將安北疫情穩定,大將軍不必擔心安北百姓,只管放心回京侍疾。”
周鴻:“……”
周鴻好想將眼前的男人拖出去揍到不能自理,不久之前他還特別誠懇的祝福他與葉子,此刻卻滿心懊悔,“親切”的緊握著傅奕蒙的手,虎掌用力,直捏的傅家三公子面有酡色,硬是拗出了一點“嬌羞”的味道,這才鬆開了手。
傅奕蒙悄悄兒將周大將軍險些捏斷手骨的右手放到身後,用左手再三揉揉,只盼方才風度無懈可擊。
周鴻來此之前,還指望著連暉能幫他一把,哪知道東南水軍大營的情份終究被時光磨淺,竟然無人給他搭臺子,他便自己接著往下唱,自說自話問道:“柳大夫呢?勞她照顧,我才能健健康康站在這裡,我如今要回京,總要跟她辭行才是!”
傅奕蒙連連阻止:“哦,師妹她累了,今兒不舒服,在房裡休息呢,大將軍不必客氣,等回頭我轉告她就成了,想來師妹也不會怪罪大將軍。”
周鴻哪裡是怕葉芷青怪罪啊,他就怕葉芷青不怪罪。
她若是怪罪於他,說明心裡還想著他,若是連怪罪都不肯,豈不是拿他當無關路人相看待,這才悲哀。
“人多禮不怪,況且柳大夫在營裡照顧本將軍盡心竭力,我豈能如此無禮”他說著便向傅巖與連暉辭別,冠冕堂皇向葉芷青的歇息之處而去。
傅奕蒙倒是想跟著去,卻被連暉拉了一把。
連軍醫輕輕搖搖頭,暗示他不必著急。
傅三公子生意場上的人精,自那日在燕然府瞧出端倪,便處處留心。
凡事就怕留心,傅三公子瞧的越多,越覺得可疑,想起葉芷青來安北之前,說什麼在安北有個大仇家,迫不得已喬裝改扮,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如今他卻覺得,說不得這“大仇家”就是周大將軍呢,而且這“仇”也不是什麼大仇,而是“愛恨情仇”的仇。
諸多蛛絲馬跡昭示著他的推測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