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正趴在地上俯首帖耳,不是武思芳又是哪個?
武晗心頭一熱,忙伸手要將姐姐拉起來。武思芳不為所動,她看著平靜,其實內心波濤洶湧。自打接了聖旨,大過年的,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生日子。不說白日裡陡增的賓客來往,但為武晗省親這一樁,她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親姐姐,沒少使精力,在有限的時間內,花了不少氣力和高價將他從前住的院子擴了一倍,從裡到外翻修的精緻輝煌。她心裡再怎麼不痛快,畢竟是親弟弟,多少人的眼睛且盯著呢,容華大人的臉面比自己的要緊多了。
只說這會兒見了人,面前的男子神清骨秀,貴氣逼人。他較之前成熟了許多,也更加端方穩重,果然是今非昔比,真叫武思芳心裡是又愛又恨,不知怎的,氣上心來。容華大人伸手扶她,她也不給人家臉面,嘴裡更沒句好話,“小人賤民,豈敢高攀,又哪敢勞動大人金貴之體,只是舍下簡陋,原也不配服侍您這樣的貴客,唯恐怠慢了大人,還望寬恕則個。”
果然是他親姐姐。武晗苦笑一下,雖然她不再像從前那樣兒突然伸手揍他,或是冷不丁伸腳拌他一下,可那神情語氣一點沒變。
“姐姐這是什麼話?可是生我的氣了?”武晗多少有些委屈,姐弟兩人兩年多未見,如今他入了宮,來這樣一趟太不容易,要是一走,又不知猴年馬月才能重逢呢。
“哦,沒想到小人能有今日,竟得了這樣尊貴的弟弟。給別人做侍,居然連屁都不放一個!等生米做成了熟飯,這會子眼裡倒有姐姐了,真不知這是抬舉小人呢,還是羞辱小人呢?”她嘴裡不鹹不淡的,面上絲毫不見榮耀感。
武家大宅裡的男女老少跪倒了一大片,頭基本都垂到了地上。他們從容華大人進城門跪到了現在,膝蓋上多少有些吃不住了,心裡無不埋怨家主不體恤下人,也不知她這會兒又想出什麼么蛾子。有什麼恩怨進去說嘛,在大門口還不夠丟人的?大冷的天,就知道連累別人!
姐弟兩自然顧不及別人所想,兩下里僵持著。武晗沉默不語,清澈明亮的一雙大眼隱隱泛紅。一旁侍奉容華的內殿執事王少使氣不過,站出來頂了一句:“放肆!怎麼說話呢???你不過仗著我家大人,才有了國姑的名頭,不思感激,竟敢折辱大人!待咱們回稟聖上,定要治你個以下犯上之罪!”
武思芳跪在門前,挺直了身子。她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如今能看開的都看開了。只不過到現在都沒想通當初一心在北城做守軍的弟弟為什麼搖身一變成了宮裡得寵的貴人。兩年多不曾見面,他悄無聲息地再嫁也就算了,居然還找上了慕容還!她可真是賠了弟弟又折錢!這會子還跑到她面前耀武揚威,怎能叫人不糟心?
她哼了一聲,心裡極度不快,也不知道眼下這樣的情形到底該怨誰。只曉得如今再沒什麼可畏懼的,她已經懶得還要因為皇帝去看自家兄弟的臉色了。
“婆婆稍安勿躁。”武晗及時制止了準備打抱不平的執事。原本王少使這一套在武思芳這裡也不管用,當然武晗更不會讓她這麼去做。他其實一點兒也不怨她嘴上不饒人。因為姐姐還是從前那個老樣子,對他不滿意,或者心裡不痛快就朝他吹鼻子瞪眼,這是心裡還記掛著他呢。真正要是不在乎一個人了,人家對這樣身份的人那可是和和氣氣,恭恭敬敬的,就如同這一路上舔著臉巴結他的那些外命夫們一樣。
姐弟兩個彆扭了好半會兒,武大看著弟弟雖然前呼後擁,威儀高貴,但在她面前還是會流露出無辜的小眼神兒,心頭一軟,終究沒太為難,只按著貴人省親的規矩和禮儀將人迎進了大門。因著還在年裡頭,武思芳先陪著武晗祭祀了祖宗。容華大人雖身份高貴,可從前連祠堂的門檻都沒跨過,如今倒是隻拜不跪。敬了貢品,唸了祭文,上了三炷香之後,容華大人重回主院,武思芳又重新跪在正廳裡,在一干宮官侍從的注視下,端端正正給自家兄弟三拜三叩,說了一堆吉利話。
之後容華大人去了他新翻修的省親苑,視線所及之處皆是華麗貴氣,巧奪天工,直看得他連番感嘆姐姐的良苦用心。稍停片刻,在一眾人等的服侍下,他換了常服,才又折回來,差人將宮裡御賜的奇珍異玩流水樣賞賜下去,眾人叩首謝恩,無不嬉笑眼開。
各種繁瑣的程式走下來,天色竟黑透了。武思芳從早上到現在一直陪著武晗,如今餓的前胸貼著後背,可憐她也沒個偷吃的機會,好不容易等到了用膳,花廳燈火通明,珍饈佳餚陸續擺上了梨木長桌,周圍站滿了宮人,武思芳端坐在側首下方的位置,依著現在的規矩,她還不能先動筷子,如此一來,心裡急得跟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