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還是別讓奴婢的小妹趕車,她的拿手特技,是平地翻車!”
白純硯認命地在車內狠狠坐了兩下。
苻秋在車內總是不安分,但沿途也沒什麼好的景緻,一路都是黃沙。半路上正昏昏欲睡,一種奇特的香味飄入車中,苻秋拍了拍車廂木板,“停車!”
馬車停在一片田地裡,兩個衣著破爛的農戶擁著一堆火蹲著,看見來人,都警惕地抓住了身邊的鋤頭。
苻秋從東子身後跑出去,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跟著,東子隔著半步跟著他。
“你們在烤什麼吃的嗎?”那氣味實在香甜誘人,苻秋本來睡著,都被食物的香氣勾得下了車。
“你們是什麼人?”農戶仍未放下鋤頭。
“南邊來的,想跟你們換點吃的。”苻秋朝東子伸出手。
東子會意地摸出點碎銀子,差不多有二兩,朝兩個農夫遞出。
其中一個農夫接了,另一個卻不屑道,“有錢了不起?現在有錢也買不到吃的。”
接了銀子的小聲勸道,“總比沒有好。”說著又討好的從火堆裡刨出一根黃黑黃黑的棍子,那東西很燙,農夫撿起丟在一邊的葉子包好,雙手捧給苻秋。
“這是苞米,少爺沒吃過罷?”農夫嚥了口口水。
苻秋確實沒吃過,捧著吃了一口,有點苦又有點甜,苞米顯然有點糊了。登時覺得興味索然,但那農夫還眼巴巴瞅著,苻秋想了想,讓東子去把車上帶的食盒拿出來。
那食盒是東子怕苻秋路上餓了專門攢的,一共三個,都是零嘴糕點之類的。光看彩漆的食盒那農夫已然直了眼,吃相很不好看,狼吞虎嚥的,還噎住了。
“慢慢吃,這一盒全給你們,食盒也給你。”苻秋笑了笑,烤得又幹又焦的苞米一粒粒掰下來細嚼慢嚥又別有種滋味。
“這是你的地?”
地裡除了沒收完的玉米,也沒別的了,土地很乾,雜草叢生,像沒人打點的樣子。
“不是我的,是同鄉應徵前託我照看的。”
苻秋點點頭,“怎麼現在有錢也買不到糧?”
另一個農夫始終不抬頭,拿著根木棒在篝火裡戳來戳去。
“要打仗,都徵用了,還有什麼吃的,要是不在自家地裡守著,苞米都別想吃上。”
苻秋靜靜聽著,男人初開始不想同他講話,結果話匣子一開,嘲諷語氣倒把家裡情況說清楚了。
這塊地方還沒出青州,苻秋沒想到,即使是青州這樣富庶的地方,村子裡也沒東西吃。青州城裡要好些。他忽然想起來,袁錦譽好像提過一嘴,糧食一直在漲價,不過酒樓是水漲船高的,糧食漲,菜價就漲,總歸不會虧了去。
大楚同南楚打仗,仗打得越久,百姓越是受苦,道理他知道,卻從沒有想過到底苦到什麼程度。
聽完兩個農夫訴苦,苻秋回到馬車裡,有點睡不著了,頻頻從視窗朝外看。衰草連天,大部分田地無人耕種,沿路也沒見多少人煙和村莊。
晚上在鎮子裡歇腳,苻秋叫的牛肉沒有,羊肉沒有,連豬肉都沒有。不過還有雞鴨,價格竟不比青州城裡便宜多少,還是限量供應。啃著硬邦邦崩牙的饅頭,苻秋一直沒說話。
“張老闆開的伙食太差了。”白純硯一條腿搭在長凳上,往饅頭裡夾上醬菜,吃不慣。
見苻秋不說話,轉頭對兩個丫鬟問,“你們說是不是?”捏了捏紫雲的下巴,小丫頭嚇得朝東子那邊一躲,白純硯笑了笑,“趕幾天路,怕是姑娘家都要瘦出一把柳腰。”
“不愛吃別吃。”袁錦譽不耐煩地咬了口饅頭,左眼上帶著個青紫的圈。
白純硯眉毛動了動,“掌櫃的這隻眼同沒用護院的眼倒是很配。”
袁錦譽對面坐著的薛元書,也青著一隻眼,不過是右眼。
“等進了朔州就好了。”熊沐和氣道。
“我們去朔州?”白純硯是天亮後被一封書信叫過來的,這才是第一次聽說目的地。
“對。”熊沐奇怪地看了東子一眼,“哥沒告訴他?”
東子動手撕開一個饅頭,碎塊放在粥裡泡軟,把碗推回苻秋眼前,又拿過他剛啃了兩口的硬饅頭,吃完一個饅頭,才說,“白少人聰明。”
白純硯得意地一笑,“我當然是知道去朔州,但不直接告訴我也不太好吧。”
“到了就知道了。”東子看了他一眼。
白純硯避開東子的目光,硬著頭皮吃完飯,說要出去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