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還說這兩日才是一生中最愜意清淨的日子,為大楚效力三十年,袁光平忍辱負重,在剷除十王的大案裡不遺餘力發熱發光,總算也不想再瞎混下去了。
官居右相的袁光平,已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
“月盈則虧,水滿則溢。”那時分天窗漏入的微光將他的鬚髮都染白。
苻秋和東子都再明白不過,待得大楚江山穩固,必要找出個與袁家抗衡的勢力,為君之道便是不能由著外臣坐大。而如今袁光平不想玩兒了,他想告老還鄉,那後起的便會是方家,衛琨貪慕權勢,自然時時盯著怎麼把方家吃下去,要是外臣俱勾結在一起,苻秋又沒有子嗣,豈不是成了個被架空的傀儡皇帝?
馬車懶洋洋搖晃著,苻秋趴在東子膝頭睡著了。
東子目光沉沉,小指把苻秋的耳發勾在耳廓後,低頭親吻他的側臉,久久方離開。
天亮之後,苻秋於朝上命三司會審,限令七日查清睿國公女兒喪命一案。
與此同時,袁光平府上送來他的辭官折,原來不是因為此案袁光平才想歸隱,而是他一早便有這個打算。
承元殿,苻秋硃筆懸在摺子上方,半天落不下筆去。
他看了眼一旁隨侍的東子,抬手,落筆,又提起,苻秋搖頭嘆氣,撂開筆,攏著袖子無奈道:“朕還是不想放你爹回去。得想個法子,留他再為朕賣幾年命。”
東子屈著一條腿,抱膝出神,茫然地自言自語,“他老了。”
“放走你爹,朕就無人可用了。”苻秋道。
“先壓著,待恩科之後,讓他選幾個人出來,再准奏。”
苻秋喜不自勝地抱著東子狠親了口。
東子臉孔薄紅,舉袖擦了擦臉,撥出一口氣,將承元殿的窗戶開啟,望著天空,站在窗前一動也不動。
苻秋望去,心底一慌,把他的腰抱住,拖回龍案前,急得語無倫次:“你可不許撂挑子不幹……”
東子發出沉沉笑聲,把苻秋攬著,揉了揉他的發,摸他的背,輕吻他的發頂。
“我不會。”
“把窗戶關了。”苻秋無聊地縮在被窩裡,手捏一卷書,正看到大楚開國皇帝同皇后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終其一生,只有這麼一位皇后,直至駕崩,二人葬在同一陵墓中的傳奇愛情故事。
東子坐在床邊鋪著的一塊獸皮上,起身關上窗,把黃貓抱起來,放在自己盤好的腿上,繼續削一把木頭小劍。
苻秋瞟他一眼。
“幹嘛?給誰做的?”
換一把銼刀將表面打磨平滑,吹去木屑,東子說,“給太子做的。”
苻秋笑了,搶過來一試,“太子覺得做得太小了,只能扮過家家用,不能上陣殺敵,沒勁。”
東子扯袍子把手擦淨,拿過木劍,放在黃貓翻出來的肚子毛上,爬上床去,將苻秋壓著,嗅了嗅他的脖子。
苻秋怕癢,又笑又叫地翻了個身,叫道:“朕的書,哎,書別弄掉了,朕好不容易讓人從宮外尋來的孤本……”
東子親他的額頭和鼻樑,苻秋鼻息滾燙,望著東子英俊的臉龐,舒適地嘆了口氣。
“真好。”
“好什麼?”東子蹬了鞋,腿壓著苻秋的腿,與他躺在一處。
“就是好唄。”苻秋笑了笑,“朕要是能平白變出來個大胖小子就好了。”
“……”
苻秋手在東子肚子上摸來摸去,憧憬道:“這裡要是有一個就好了。”
東子看他一眼,親了親他的嘴唇,苻秋臉頰通紅,目不轉睛望著東子。東子喉頭一動,湊過去又親了親。
“朕怎麼就這麼喜歡你,下輩子你變個女的罷。”苻秋嘆了口氣,“你要是個女兒身,咱們指不定也像始祖皇帝和他的皇后一樣。生同衾死同穴。”
東子手指懶怠地在苻秋額頭上摩挲。
“你當女的。”
半晌苻秋方聽見東子說話,笑眯眯道:“敢抗旨,朕得罰你。”他翻身上去。
機警的黃貓豎起了耳朵,一個打挺,健步爬上窗臺,蹲下,朝著搖晃不已的床榻懶洋洋“喵”了一聲。
苻秋是半夜在東子的獨院裡被叫醒的,一太監高聲叫著“大事不好了”連滾帶爬地撞開東子的房門。
那時分,大總管與皇上還在一個被窩裡抱著。
東子鬆開苻秋,給他披上衣,苻秋頭暈目眩地垂頭坐在床邊,耳朵一陣一陣發聾,喝令報信的太監再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