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臉色蒼白,剛要張嘴,陳燁站在殿前漢白玉臺階,正了正衣冠,扭頭微笑瞧著馮保:“有時候這極樂和地獄僅在咫尺之間,進一步修成正果,退一步可就是萬劫不復。是登極樂還是下地獄,就看這裡了。”
馮保身子劇烈一顫,臉色蒼白,目露驚怖,瞧著陳燁食指指向自己的心臟處。陳燁邁步走進了玉熙宮。
黃錦瞟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馮保,嘴角抽動了一下,邁步走了過去,輕聲道:“馮公公。”馮保一激靈,茫然驚慌的瞧向黃錦。
黃錦皮笑肉不笑道:“該進去了。”
“啊,對對對”馮保急忙快步走向宮門,黃錦玩味詭異的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玉熙宮內一片靜謐,徐階等閣臣堂官們都神情嚴肅,微躬身肅立在大殿中央鑲金雕盤龍的御座右側。馮保和黃錦則站在左側,在兩人身旁擺放著一張小葉檀長條書案,書案上規矩的擺放著筆架硯臺。
一聲熟悉讓他們心跳得輕咳聲從宮門口傳來,徐階等閣臣堂官震驚不敢置信的扭頭瞧向烏黑的頭髮高綰成道髻,五綹長髯隨微風輕動,依舊穿著那身紋繡著各種星辰圖案和道教符咒的黑色長袍,負手站立在宮門口的大統。
瞧著徐階等臣子們臉上的震驚神情,大統清瘦的臉上浮動著淡淡得意的笑意,揮動垂地的大袖,邁步走進宮內。
徐階等人回過神來,慌忙跪伏在地,參差不起的說道:“臣(兒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棉袍下襬抖動,露出腳蹬的一雙精美的黃麻草鞋,大統步履輕盈,掀動著微風,走向御座,轉身,負手站在御座前,一雙細長的龍睛淡淡的瞧了一眼跪伏的高拱和郭樸身旁放著厚厚一摞奏本,隨即目光掃向跪在最後的陳燁,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慢慢坐下,細長蒼白如鷹爪一般的手按著御座扶手精雕怒目咆哮的龍首,沉默了片刻,平靜道:“都平身吧。”
“謝皇上”徐階等閣臣堂官都恭謹地站起身,微垂雙目。
大統慢慢掃視了一圈殿內的眾人,嘴角綻起一抹微笑:“朕自移駕西苑仙修以來,這麼齊將你們大夥兒都召來,這是第四次吧。”
徐階躬身道:“是。”大統示意,黃錦搬過一個繡龍墩來到徐階面前。
徐階身子一震,眼圈立時紅了,翻身跪倒,哽咽道:“臣誠惶誠恐感激涕零皇上如天恩德。”
大統微笑道:“這是你應得的,黃錦攙起徐閣老,扶他坐下。”黃錦攙扶起徐階,扶著徐階坐下,又躬身退回原位。
大統瞧著擦淚的徐階,微笑道:“朕年歲也老了,能理解你的苦處,這朝會一時半會完不了,你我君臣都勉為其苦吧。”
徐階躬身哽咽道:“臣本駑才,蒙皇上不棄,拔擢恩賞得以服侍陛下近二十年,君恩至深,臣感銘終身。剛才皇上說臣苦,與皇上肩負著九州萬方,撫育恩養我大明億兆臣民的重擔相比,臣何苦之有。在臣看來,在我大明的臣民看來,這天下最苦的就是皇上你啊”
大統靜靜的看著痛哭失聲的徐階,沉默了片刻,沉聲道:“這話說的有良心,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眼神轉動,瞧向李春芳等人,一股無形如山的巨大壓力瞬間逼壓了過去,李春芳等人的心都暗暗一緊,一股寒意順著大椎急速下滑。
大統的目光瞧向微垂雙目,臉上的恭謹透出一股子憨厚孝順味道的陳燁,雙目微眯了一下,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沉聲道:“今兒將你們全都召來,是因為最近這宮裡宮外突然熱鬧起來了,熱鬧好啊,朕最喜歡熱鬧。孟子不是有云嗎,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君臣同樂,豈不更好?”
大統平靜的話語在大殿內微微響起了回聲,可話音剛落下,大殿內立時又恢復死一般的沉寂,徐階等閣臣堂官全都屏住呼吸,體內都湧起了徹骨的寒意。
只有陳燁滿臉感動至孝之色抬頭瞧向大統,似乎壓根就沒聽出大統平靜話語裡隱藏的陰森。
大統的目光再次瞟了一眼陳燁,眼角輕微跳動了幾下,暗暗咬了咬有些發癢的牙,將目光收了回來,又好氣又好笑的下意識笑了一下,瞧向臉色微白的徐階,問道:“徐閣老,熱鬧太多,朕一時也難取捨,不如咱們先易後難如何?”
徐階急忙壓下心裡驚憂嘈雜,躬身道:“臣、臣謹遵聖命。”
大統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狐疑的瞧了一眼徐階,點頭道:“好,咱們就先說第一件,朱載圳。”
“兒臣在。”陳燁閃身出列,翻身跪倒在地。
大統瞧著依足朝廷規制,跪姿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