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申和惠施見到嬴渠梁前來,都是心中大喜,兩人上前見禮,老顏儉和孟珂等幾位夫子也以賓主之禮見了,他們都是當代文宗鉅子,肯來鳳鳴書院都算是給了嬴渠梁好大的面子,都是客人身份,比魏申惠施更為隨意。
“寡人來到鳳鳴書院就等同到四弟家中做客一般,各位不必拘禮。”嬴渠梁很聰明地將話鋒一轉:“現在寡人很好奇,惠子聽過寡人四弟之言,不知當作何想?”
都是老成精的政治家了,嬴渠梁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惠施這是要與白棟盤外交鋒,不過老四就是老四,隨手就拉上了孟珂和墨家,看孟珂認真的樣子,惠施若是對答稍有不慎,這場論戰只怕立即就會演變成縱橫家與儒家之爭,儒家的嘴炮可是天下聞名,縱然是惠施這樣的舌辯之士也會大感頭疼。
“呵呵,惠施想問白子與孟子,‘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乎’?正如白子建立錢行,諸如存取兌匯也便罷了,唯獨這推廣‘新銀’令人不解,天下以銅鐵為幣已屆千年,貿然以銀更換,就不怕引起軒然之波,亂了天下商路麼?‘子非天下人,焉知新銀之樂’?”嬴渠梁都來了,惠施更要抖擻精神贏下白棟,這一照旁棋直接引向中宮,圖窮匕見。
“你。。。。。。”
孟珂張口結舌,瞪眼望著惠施,感覺這個人簡直太卑鄙了。如此論辯,簡直就是耍流~氓!這不是廢話麼,在場諸人都是四肢靈長之人,如何可能是魚?既然不是魚,那也就破不得惠施的立論!這還怎麼辯論下去?不覺看了一眼楊朱,楊朱卻不理他,只顧抬眼望天,孟珂氣得一跺腳,這個楊朱也是小人!你不是最能胡攪蠻纏麼?如今怎就不顧及鳳鳴書院的顏面?可知道白子若是輸了,日後天下人都會說惠施辯論無雙,一個人就贏了鳳鳴書院的諸位學宗,這個臉可丟不起啊!
“呵呵,請白子教我。”
惠施這人若從背後看也是儀表堂堂,壞就壞在了一雙鼠目上,由相及人,有這種眼睛的人往往‘心思閃爍、靈變有餘、本固不足’;此時的惠施還年輕,不是日後那個經過了大半生磨礪老成謀國的魏國‘宰相’,辯論得施之後便不免有些輕~浮,彷彿他已經是個勝利者。
白棟瞥了他一眼,在湖邊走了幾步,似乎是在邊走邊琢磨應對之言,其實是在內疚,莊周小朋友,對不住了,今天借用你的名言,日後若是有緣,說不得要在鳳鳴書院替你留下一個名額。。。。。。
轉身看看滿眼得意之色的惠施,白棟大聲道:“惠子,‘子非吾,焉知吾不知魚之樂’?”惠施頓時愣住,一時無言以對。
“答得好,妙極!妙極!”
孟珂歡喜的快要瘋了,如果不是顧慮當代學宗的身份,真想將白棟抱在懷裡狠狠親一口,妙啊。。。。。。惠施是個小流~氓,白棟就是當之無愧的大流~氓,這個流~盲耍得好!自己可是又學了一手。我不是魚對不對?你還不是我呢!如此靈變無雙,也虧這小子是如何想出來的,怪不得連楊朱這種狠人都要甘拜下風了。
歡喜過後,幾位學宗便陷入深思,這兩人一對一答看似無理詭辯、不過口舌之爭,可當仔細品味之後,便覺其徑也幽、其意也深,足成流傳千古的論辯名言。
最淡定的反倒是白棟這個當事人,莊子和惠施的‘魚之辯’其實就是邏輯學中的‘偷換概念’,詭辯之術耳,初聞新奇,若是被人用得多了,那就是口頭禪辯不完,沒有太多的實際意義。
“白子請受惠施一拜,我輸了。”
惠施倒也磊落,走過來深深一躬,抬頭定定望著白棟:“魏秦相聯,於雙方皆是有利無害,世子輕身入秦,更是足見誠意。方才所為之辯,不過是尋常縱橫家爭鋒奪勢之舉,還請白子見諒。”
“惠子太謙了,白某不敢當。”
“當得起!秦公、白子。。。。。。秦國有今日之強盛、魏國卻現弩末之衰,皆緣秦軍賢明、白子大才也,世子與施再無疑慮,當為白子臂助,秦魏再次交好相聯,共成天下強國。施以為,白子所謀非在一國一地,乃至華夏也,因此只可聯魏,不可敵魏。”
“呵呵,秦國不是吳起時代的魏國,交好聯合自然是可以的,不過世子可以左右魏王麼?”白棟點點頭,轉目望向了魏申。
“申來時曾問過父王,父王言說,若有西君擔承、則魏秦之盟可期十年!十年後是敵是友,當遵天下之勢。”
“好一個當遵天下之勢。。。。。。”
白棟走到嬴渠梁身前,忽然深深一躬:“二哥如果不反對,小弟就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