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九泉之下,你是如何熬過這二十多載春秋,仍看著柳家人逍遙橫行、風華無兩?
可憐娘紅顏薄命,為了爹而死,卻還是沒能逃過被掣肘的命運,甚至留了禍水的惡名。
就連他冀臨霄,他們的親生骨肉,竟都記恨了他們二十年。
冀臨霄閉上眼,強忍住要湧出眼眶的淚水,側過頭去,手握在破碎的扶手上,鮮血在木屑裡流淌。
冀明鶴嘆了口氣,苦笑道:“你爹行刑那日,我本不想帶你去看。可是,那畢竟是你爹,還是要讓你見他最後一面……後來你竟然自己參加科考,做到都察院御史之位,這原是你爹自認為愧對的位子,臨霄啊,你說,世間萬事,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吧……如今你長大了,能自保了,義父告訴你這些,也不怕你會卯上柳家而落個和你爹一樣的下場。義父相信,不管你選擇討回公理,還是忍氣吞聲,你都能保住自己和家庭……”
冀臨霄睜開眼,艱難的順過呼吸,冷靜下來,說道:“義父,孩兒還有一事不解。孩兒想知道,那時柳家既然想讓當今聖上榮登大寶,其實大可不必走鄭國公這步棋。爹是太醫,常年接觸惠宗和他的子嗣,柳家為何不讓爹直接對他們動手,最後再把罪名全推到爹身上?”
冀明鶴神色怪異的一笑,說道:“大燕皇族百毒不侵,這秘密,你們不知道,皇親國戚卻是知道的……”言至此,他突然狠狠揪住冀臨霄的手,一瞬不瞬看進他的眼底,喚道:“臨霄,有一事,你聽我說。”
“義父……請講。”
“臨霄啊,你聽著,義父看著你從小長到大,對你是個什麼脾性太清楚了。你和季樘一樣,骨子裡忠於婚姻和家庭,尤其是看上哪個女人了,便愛入骨髓,一生只為她一個痴情……”
冀臨霄彷彿知道了冀明鶴要說什麼。
冀明鶴緩緩問道:“臨霄,你告訴我,你愛織豔嗎?”
冀臨霄沉默,並不知道他對夏舞雩的感情究竟是“喜歡”還是“愛”,但他清楚自己不可能再找別的女人,只會和她一起生活下去,長此以往,她在他心裡的分量定會越來越重,他也定會越發捨不得她。
他對冀明鶴說:“孩兒愛她。”
“就知道是這樣。”冀明鶴笑了笑,說道:“那你記住,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好她,不要和你爹一樣,讓別人揪住自己的軟肋。”
冀臨霄認真道:“孩兒會保護好她,但凡腥風血雨,我來面對,不會讓她成為他人要挾我的砝碼!”
“嗯,這就好,這就好了……”
冀明鶴挪動視線,望向淺灰色的天花板。一股氣說了這麼多話,他很累,胸口的傷也很痛,總覺得快要撐不住了。
“義父。”冀臨霄緊握冀明鶴的手,說道:“冀祥已經去找太醫,義父,你堅持住。”
“好……”該說的都說了,冀明鶴已經放下心來,接下來是生是死,聽天由命,他也願意聽冀臨霄的,再撐一撐。
冀臨霄忽然道:“義父,你適才說,滅了蓬萊古國的事也與柳家有關。”
“……是,正是他們聯合同黨,藉著蓬萊聖女拒絕嫁入燕國的由頭,慫恿惠宗興兵滅之。他們慫恿的越狠,蓬萊遭受的屠戮就越兇殘……當今聖上仁德,其實是不可多得的明君,他雖然渴望皇位,卻極力反對柳家的損招。但是,外戚強權,聖上也只能被他們左右,且還有高弘那小子,當時年紀輕輕就野心重的很,親自參與領兵,屠殺蓬萊之人,引得燕國內外對惠宗是怨聲載道,當今聖上隨即被柳家的黨羽推上了臺……”
冀臨霄瞳孔緊縮,這一日之間得知的事太多,他需要時間讓自己鎮靜。
而就在此時,輕輕的敲門聲響起,他們聽見夏舞雩的聲音:“大人,是敬王殿下來了,他說能醫治義父。”
不知怎的,冀臨霄覺得夏舞雩的聲音顫抖的厲害。
☆、第53章 風雨同舟
房門被推開,先進來的是夏舞雩; 後頭跟著沐沉音。
冀臨霄詫異沐沉音會過來; 注意力卻在夏舞雩身上,他察覺到她心緒不寧。
“豔豔。”他喚了聲; 又衝沐沉音歉意的一笑,“敬王殿下。”
沐沉音簡短的說:“御史大人若是信得過本王; 就讓本王為令尊治傷。”
夏舞雩道:“敬王殿下說; 他擅長醫術。”
冀臨霄鬆開冀明鶴的手,起身; 將位置讓給沐沉音,說道:“有勞了。”
“御史大人不必客氣; 醫者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