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在四壁間折了幾個來回,映到他的瞳眸中時,已是極深的深黑。她往後退縮了一下,他卻沒有強逼著跟上來,而是將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輕柔的觸感,像一種甜膩的誘惑。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光陰在他們中間阻絕,如一條河流突然摔下懸崖,迷霧重重之中,只聞那倉皇的水聲。
當他慢慢傾身吻過來時,她的手指抓緊了床褥,眼睛閉上,嘴唇在他的試探下,終於是悄悄地開啟。
這也許只是她的一個不見光的夢境。在經歷了那麼多傷害之後,她仍然會在黑暗中想起他,想起他指尖的溫度,想起他身軀的重量,想起他偶爾從心底裡洩漏出來的低沉氣息,想起他灼熱的眼。無論多麼冷靜自持的男人,到了床上,總是不能全然掩飾自己的。*讓人防不勝防,來不及披掛好偽裝,便已足夠被看穿。
他顯然也是驚訝的。從她身上抬起了頭,他復怔怔地看她許久,伸出修長手指輕輕觸碰她的臉,好像她是個易碎的瓷娃娃:“您……您當真回來了。我總要以為自己是做夢。”
短短兩句話,卻好像能鉤出許多吞嚥著血淚的回憶,空氣變得粘稠,讓人不堪重負。她咬著唇,不願意示弱卻更不願意僵持,於是稍稍屈起了腿,動了一下。
他悶哼了一聲,抬眉望向她時,她竟爾在笑。
他再不多話,身子卡了進來,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
***
徐肇與鴻賓各坐在床的一頭,大眼瞪小眼。
小客棧的房間簡陋,牆壁亦薄,隔壁房裡的床想是貼牆放的,能聽見一陣復一陣奇怪的搖動聲響。徐肇歪著腦袋安靜了一會兒,忽然道:“他們在做什麼?”
該來的總是會來。鴻賓在內心感嘆,對小王孫擺出一臉誠懇:“王孫殿下想要弟弟妹妹嗎?”
徐肇又歪著腦袋想了想,“爹爹會喜歡弟弟妹妹嗎?”
“當然會啊。”鴻賓擰了擰眉,又當即補充一句,“但先生最喜歡的當然還是王孫您了。”
“爹爹喜歡的話我就要。”徐肇卻說。
鴻賓笑起來,“真乖。”
“所以他們在做什麼?”
鴻賓僵了僵,“啊……就是在給殿下找弟弟妹妹呀。”
徐肇一臉迷茫地看著她。
鴻賓不想再糾纏於這個問題,“王孫今日見到孃親了,開不開心?”
徐肇一聽,卻扁了嘴,“孃親不喜歡阿肇。”
“怎麼會呢?”鴻賓一看他這個表情就心疼得不得了,“那只是她太久沒見到您了,您多去找她親熱親熱就好啦。”
徐肇搖搖頭,“孃親欺負爹爹,阿肇也不喜歡孃親。”
鴻賓感到頭疼,“孃親怎麼會欺負爹爹呢?”
徐肇說:“她現在就在欺負爹爹,你還幫著她來騙我。”
“……”
***
天旋地轉。
用三十年的一生做了一場夢,夢裡光影朦朧,粗糙的枕巾被揉皺,乾燥的床褥被浸溼,抵足…交纏中溢位沉悶的喘,撞在夢境的壁壘上。很久以前的明暗變滅的記憶被喚醒了,徐斂眉想起來她曾經是多麼熟悉這個男人瘦削而有力的軀體,想起來她曾經如何在內心裡反抗這種被男人壓在身下的快感,想起來她每每妥協時那黏稠的柔軟的心情。
男人不說話,卻總讓她意識到,他會保護好她。
他在侵犯她的同時保護她,在掠奪她的同時贈予她。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某些事情,還真是莫名其妙。
他低下頭,一邊安撫地吻她的頸,她摟緊了他,手指摸索過他肩背上凹凸不平的舊傷疤,逗出他敏感的呻…吟。他壓低了眉,不服輸地伸手探上她的心口,四年前的劍痕已養得不見痕跡,可她卻仍然難以忍受他如此的帶笑的觸控,像有細小的蟲子沿著他的手爬入了她的心脈裡去,一丁點一丁點地將她蠶食。
什麼情仇愛恨的煎熬,都比不過此刻最微渺的、最末端的那一屑的快樂。
巔峰來臨的剎那,黑暗無邊無際,他深深地吻住了她,彷彿是給了她一整片的星空。
不知過了多久。
雙眼已然習慣了黑暗,徐斂眉抬起頭,便對上柳斜橋溫和的眸。她倉促坐起了身,眼角餘光瞥見地上扔作一攤的豔紅嫁衣,無端覺得刺目。
男人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然後笑了。
他倚靠著床頭坐起來,被褥滑落,露出寬闊結實的胸膛。真是奇怪,他素日裡看上去明明是清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