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本就從來不曾屬於他過,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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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沒有月亮。黑暗的夜色裡,連星子都被層雲遮蔽去了,大風颳起,似乎會落一場暴雨。半里外的營地篝火密佈,卻又時不時被風吹滅。濃墨一樣的雲從原野上壓了過來,遠方農舍的風燈搖搖晃晃,近處的叢林千林萬葉一齊作響,到後半夜,幾乎能隱隱聽見雷聲了。
主帳的燈火已熄滅了兩個時辰。他踏著計算好的路線躲開當值計程車卒,直往主帳而去。
“站住——”一刀割開了擋路士兵的咽喉,在引起更多人騷亂之前探身竄入了帳內。
漆黑。
風雷滾滾,將飄搖篝火影影綽綽投射過來。主帳並不大,繞過屏風,幾步之外便是一張簡易的床,床簾被風吹得直直飄起,現出床上人側身向外而臥的一點輪廓。
他屏息走到床的側面,聽了一會外邊的聲音。似乎還沒有人發現方才被他殺死計程車兵。他目光微動,看見床帳鉤下疊著的戰袍。
袍帶的一側壓著一塊玉佩。
一塊通體天青色的大玉,上面金線勾勒出一條張牙舞爪的龍,傲慢的姿態幾乎刺傷了柳斜橋的眼。
他一步、一步地挪過來。身影擋在了床前,袖中的青布褪下,匕首的柄握在了左手心。
這一日,他已等待了太久了。
他低下頭,鬼影幢幢的昏暗夜光浮來又掠去,時斷時續地映出床上人那泛著冷光的鐵面。
徐醒塵的面具,竟當真是從不脫下的。
柳斜橋冷靜地將匕首在床上人的下頜之下輕輕一挑,宛如挑開新婦的蓋頭——
剎那之間,他面色煞白,往後跌出一步!
正在這時,外邊發生了騷動——
“將軍!”有兵士在主帳外厲聲呼喊,“楚國人攻過來了,請將軍示下!”
第20章 君不知
(一)
那張幽麗的臉,即在睡夢中,也似帶著倔強的清愁。那雙過於冷酷的眼睛此刻閉合著,長髮散亂披拂在枕邊,她顯然睡得很淺,亂軍聲中,她的眉梢微擰,似乎馬上就要醒來。
“——將軍!”
“煩請通報一下,我軍正在抵抗——”
“但楚軍人數太多了!”
“將軍,我們要不要撤?!”
柳斜橋以為自己呆立了很久,但待他回過神來,也不過一瞬——一道寒光倏忽掠至他眼底,他閃身避過,那寒光卻不偏不倚劈向了床上的人!
柳斜橋一見大驚,整個人一撲而上,那一刀便砍在了他的肩膀。他驀地咬住了牙,擋住床上的人一個轉身,那人卻正欺近過來,一刀刺向他的腹部!
柳斜橋匕交右手,用左手死死地抓緊了對方持刀的手腕,對方的刀割破了他的衣衫,險險就要刺入,卻再也動彈不得。
柳斜橋死死地盯著他,在這個再無第三個人能看見的瞬間,他的眼眸裡,猝然亮出了陌生的火光。
他深呼吸了一下,那幾乎是殘廢的右手集聚起一股不知何處而來的力氣持匕橫掠出去,割破了對方的肚腹,再狠狠一絞!那人慘叫一聲,手中長刀掉落在地,倒了下去——
外邊的將士聽見那聲慘叫,慌亂起來:“將軍?將軍怎麼還不出來?方才是誰?”
終於有人下決心道:“顧不得了,我們進去看看!”
帳簾嘩啦掀過,幾個將士一邊大聲通報著一邊執著火把焦急地走了進來。見到內裡一片黑暗,他們的心中無不騰起恐慌,交換了一個神色,便繞過屏風,“將軍!末將——”
聲音卡在了喉嚨裡。
床邊,一個楚軍士兵肚腹被絞開,鮮血流了滿地,死前的一瞬表情猙獰而無措。
將軍已經坐起身來,鐵面具戴在臉上,披落的烏黑長髮之下,只露出一雙深寒的眼。她掃視一遍眾人,又低頭,拿腳踢了踢地上的楚兵,提劍站了起來。
“把俘虜的囚車移到河邊去。”她冷冷地道,“他們是來救人的。”
眾人面色一凜,方才還慌亂的心情立時安定下來,各個領命而去。主帳裡靜了一瞬,而後徐斂眉站了起來,鐵靴踢到了那個楚人的屍體。她低下身子,將那楚人的衣襟撥開,眉頭漸漸凝起。
有個人潛入她帳中、救了她一命,卻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
二萬楚軍奇襲徐軍營地,初時打了徐一個措手不及,頗佔上風;但因他們全然是為解救被俘虜的楚國貴族而來,當徐軍將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