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的陪著她。
也沒什麼興奮或者喜悅,只是默默的彼此陪伴著,這樣的日子若能長長久久,李祿覺得自己此生就不算太慘。
他聽說皇帝在採聘良女,心中暗暗有些期待,或者皇帝在有了嬪妃之後,會放她出宮。畢竟她在麟德殿過的,似乎很不開心。
再一次滅頂之災,是在九月。
皇帝批摺子的時候,要用硃砂墨。敬帝很少自己批摺子,都是幾位翰林學士代勞,翰林學士用普通的硃砂墨即可。但皇帝不用,他用的是金墨,金墨難調,郭旭調的金墨總是澀滯不開,許善自告奮勇上前替他調和,調出來的也不能叫皇帝滿意。
皇帝一怒之下推了桌子,問道:“李祿何在?”
許善再一回滿頭大汗,暗暗覺得自己養了六七年的狗成了一條狼,一番未死,竟不知何時又在皇帝跟前冒了頭。
最後那金墨,果真只有李祿會調。三分白芷七分硃砂,以金酒研墨,朱中泛金,配著皇帝一筆剛正有勁的正楷,摺子批出去,光憑那筆好字都叫臣工們由心拜伏。
調完墨過了幾天,李祿病了。同樣內侍們一起吃的大鍋飯,只有他吃完便灼傷了食道,整個胃脹痛欲裂。在床上整整難受了半夜,疼到床板都叫他咬成了一截截。
偏這時候,許善進來,笑著說:“也真是可憐,咱家有事出了趟宮,順道去看了看你老孃,你猜怎麼著,她竟悄沒聲息兒的沒了,好在天氣不算熱,沒臭在屋子裡頭。咱家出的銀子,已經埋了,你跟我一場,若不是總想著往御前湊,本來還能多活兩年的,真真可惜了,難得你這麼個好人才呢!”
從太監房到兵器庫的路,那一夜格外的遙遠。李祿兩腿無知覺,在寒夜秋雨之中,像是淌在齊腰深的淤泥之中,一步滑著一步,連腳帶手,趕著三更倒在兵器庫的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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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在五更的時候。被一床暖暖的錦被緊緊的包裹著,頭就枕在她的大腿上。
嘩啦嘩啦的翻書聲不停,她是在看他寫的字。那是一本用硬冊裝訂好的冊子,裡面是皇帝最常用的灑金宣紙。是當日,他調完金墨之後皇帝刻意賞賜的。
皇帝說:“朕常見你一支禿筆,在青磚牆上寫字。內侍雖淨了身,一樣是男子,讀書修文,天下再沒有的好事,朕賞這冊子給你,若有格外喜歡的良言警語,記在上頭。
記得儲存好,朕將來要檢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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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祿閉上眼睛,又躺了很久,窗外是淅瀝瀝不停的雨,她柔軟的大腿,是天下最舒適的枕頭,他叫一床被子裹著,自出孃胎沒有過的溫暖,世間千般過眼,他想,若能就這樣死於她懷中,便賠上千生萬世修來的造化,永墮十八層地獄,又如何?
她道:“你似乎格外喜歡這首《鹿鳴》呀,整篇都抄的是它。”呦呦鹿鳴,食野之苹。在草原上食艾蒿的鹿兒,唱的多歡躍呀。
幾個月的時間,她不再是原來那單薄薄的小女孩,身姿漸漸豐盈,軟而柔香,頭枕在她的腿上,軟不見骨,唯聞一縷處子幽香,那床錦被上也是她周身的香氣。
一天送三頓飯,亦有藥按時給他服用,那些藥,皆是御供之品,應當是皇帝才能用的。他在兵器庫將養了兩天,恰那幾天下雨,校場無人,一場滅頂之災,總算熬過去了。
入十月之後,李祿索性連太監房也不回了,就只住在兵器庫裡。忽而一夜,夜半雨停,半月未見的圓月成了一彎新勾,明亮亮掛於半空之中。
和著三更的鼓聲,她準時便到,倒腳勾在那兵器架子上,聽到兵器庫的門響,輕聲問道:“好了?”
一個站著,一個倒吊著,一個被逼入宮的女官,一個永無出頭之日的內侍,格外怪異的兩個人。
李祿不知道自己在宮裡還要熬多久,在許善的手底下,他永遠也沒有出頭的日子。被皇帝賞識,也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一個伶仃閹人而已,連在世唯一的牽掛,那身體不好總在喘鳴的老孃也死了,他覺得自己的生命大約也走入了末路亡途。
跪在凍土漸寒的地上,終於平衡了彼此的身高。
她一直閉著眼睛,唇角帶著些笑,也不知是在笑誰。
“為何總要像蝙蝠一樣倒掛著?”李祿道:“這得多難受?”
陸敏睜眼,又閉眼:“舒服!”
她晃悠悠的轉過去,又晃悠悠的轉過來。天色將明,月即黯淡,這眼兒如鹿,敏捷如鹿的少女,衽口那暖暖的,淡淡的處子幽香,李祿不知道此生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