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停下腳步,指向遠方。
“原來這裡能夠看到普華寺的竹林,”她笑了笑,說:“那一日林師姐可有與子燁說我也摔下去了?”
“嗯,是有提過。”
“那一日子燁你去撿樹藤,我也準備去喚人過來時,恰好見到有一條銀環蛇出現在林師姐的面前。林師姐嚇得花容失色,那一瞬間我毫不猶豫便跳了下去捏住了蛇的七寸。”
她斂眉又笑了聲,惆悵地道:“子燁可能不知我天生就比別人力氣大,尋常姑娘怕的東西我都不怕,尋常姑娘懂的東西我大多都不擅長。那一日我救了林師姐後,在陷阱裡時便在想像我這樣的姑娘,居然能得子燁垂憐,還能得子燁一句嗜好核雕與我,約摸是上輩子燒了高香。”
她說話時語氣還是那般輕柔,皎潔的月光也絲毫不及她的柔和。
他微微偏頭,便能見到她一截白皙修長的脖子,那麼纖細,有月華落下,調皮地爬在她的肩頭,一點一點地蔓延上去,直到小巧圓潤的耳垂。
她似乎極少戴耳飾,也甚少盛裝打扮,常常穿得清淡樸素,也不像阿荷她們那般,得了空子便往胭脂水粉鋪裡鑽,她更愛核雕,寧願滿手核屑,也懶得塗上十指蔻丹。
她是個核雕痴兒。
這樣的姑娘像是上天特地為他而生,從眉眼到身姿再到言行舉止,甚至是嗜好,宛如從他內心走出來一樣。
他說:“時候不早了,子燁便送你到這兒。前方已有馬車等候,會直接送你回城裡。你是我的知音,我也是你的知音,都說知音心有靈犀,你心中所想,子燁明白。”
阿殷動動嘴,似是還想說什麼,上官仕信指著頭頂的皎皎明月道:“你瞧,今夜月色如此好,都不見半點烏雲。”
阿殷抿緊唇,輕嘆道:“約摸是烏雲也不願擋了明月。”
。
上官仕信目送阿殷的背影離去,駐足停留了半晌。直到江滿過來時,他才動了動僵硬的身體。
“少東家,林姑娘也雕刻好了,只剩三人了。東家說約摸要天亮才能下山了。東家特地讓我來告訴少東家,上邊不急,有他親自坐鎮,少東家可以護送佳人回去,順道賞月賞夜賞花賞兒媳婦……”
上官仁的打趣與調侃,江滿一字不落地轉達。
未料卻見到少東家苦笑一聲。
江滿乾巴巴地嚥了口唾沫。
上官仕信直言:“你回去轉告父親,如今他兒子只能賞月賞花,媳婦還藏在核雕裡。”阿殷所言的,他豈能不明。又豈會看不清?
烏雲若真想擋了明月,又又何難?
來一陣風,便有了。
再來一陣風,便也散了。
歸根到底,是不想而已。
“少東家,方才我下來時,正好見到殷姑娘上馬車,附近有可疑的人影。”江滿望了眼已經消失在黑夜裡的馬車,又道:“說來也是奇怪,那人身手極好,藏得也極為隱秘,見著我了,卻故意顯露了身影。我本想追上去,只是他身手太快,沒有追上,不過他看起來毫無惡意。”
話音落時,江滿見到他們的少東家露出複雜的臉色。
。
與此同時,大嶼山山下停了一輛樸素簡單的馬車。
馬車不大,只能容下兩人。
而此時車外正站了一黑麵郎君,偏頭向著車簾,低聲稟報著。
“……那一日我救了林師姐後,在陷阱裡時便在想像我這樣的姑娘,居然能得子燁垂憐,還能得子燁一句嗜好核雕與我,約摸是上輩子燒了高香……”
言默十分慶幸隔著一道薄薄的車簾,見不到馬車裡自家侯爺的表情。
不過不用親眼看,他也知自家侯爺此刻的表情絕對是陰沉得很。
果不其然,在他一字不落地把殷氏的話完完整整地稟報後,馬車裡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靜。言深看了看車簾,又看了一眼言深,輕輕地搖了搖頭。
真是榆木疙瘩,侯爺讓他上山跟著殷姑娘,跟便跟了,要稟報便也稟報吧,也不會挑些好的說出來的。他聽了那麼久,也知殷姑娘要表達什麼,直接向侯爺稟報一句上官仕信慘遭殷姑娘拒絕,痛哭流涕回山頂不就好了麼?保證侯爺聽了內心歡喜,馬車裡也絕不會像是現在這樣安靜。
他對他擺擺手。
言默眼角看也不看他,繼續道:“殷姑娘上馬車時表情很是愧疚,也十分沉重。”
果真是木頭腦袋啊,沉默一下會死呀!改成殷姑娘上馬車時表情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