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的。
阿殷的呼吸越來越輕,沈長堂牽上她的手,喊了聲:“阿殷。”
她反握住他的手,彷彿用盡全身力氣。
“侯爺。”
“嗯?”
“這裡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只有我和你。如果玄甲衛沒有來,過不了兩天我們倆都會死在這裡。人死後,不論生前有多高的身份,多好的皮相,最終也只能化作一堆白骨。”她的語氣裡是濃厚的絕望。
沈長堂聽得心驚。
她聲音平靜得像是一灘死水。
“我此生最後悔的事情是那天在蒼山腳下遇見你,你霸道又自私,征服欲旺盛。是,你是高高在上的侯爺,而我只是卑微弱小的平民。在你眼裡,我只是一個你想要征服的玩物,甚至不是一個人。因為我倒黴,因為我沒燒高香,所以才成為你的解藥。不管我的意願,隨意輕薄我,戲弄我。你肯定在想,你是侯爺,是天之驕子,能相中我侍疾,能對我在意,是我攢了八百輩子的福氣。我若不跪地謝恩,你還覺得我不知好歹。不是的!沈長堂,我要告訴你,你對我的相中,對我的在意,讓我日日夜夜惶恐不安,我二十年來所有的恐懼,所有的害怕,所有的不知所措,都是你帶來的!我但凡能夠選擇做主,我必定對你不屑一顧!”
眼淚無聲地滑落。
這半年來的委屈和不安,在此刻通通發洩了出來。
她要死了,他也要死了,她不用再害怕了。
人死了,沒有身份,沒有門第,他們是平等的。
她狠狠地甩開他的手,像是什麼汙穢之物似的。沈長堂的心如墜冰窖,黑暗中,他的呼吸聲極重。阿殷卻不怕了,她甚至用輕快的聲音說:“我死也不要跟你死在一起。”
她從地上爬起來,剛剛站起,還未站穩時,一隻冰冷的手拉住她,狠狠地一用力,她被扯到沈長堂的懷裡。他捏著她的下巴,惡狠狠地道:“你竟敢嫌棄本侯!”
她肆無忌憚地道:“對,我就是嫌棄你。”
“你不想當通房都只是藉口,我若給你當正妻,你一樣有新的藉口!歸根到底,你始終都沒有信過我。”
她說:“沈長堂,你有哪一點值得我相信?你說玄甲衛會來,現在呢?”
她的反問,讓他啞口無言。
她又說道:“我不求榮華富貴,更不求高官厚祿,我只是想要一個安安靜靜的地方雕核而已。為什麼你一定要逼我?現在沈長堂你也快逼死我了,你滿意麼?高興麼?”
死寂之中,遠方忽然傳來腳步聲,還有隱約的火光。
“……是有人在裡面嗎?”
不多時,有兩抹身影出現,穿著粗布衣裳,完全是農夫的打扮。
火光漸近,照出一張陰惻惻的俊臉,還有一張被嚇得毫無血色的小臉。
。
沈長堂鬆開了阿殷,上前與兩位農夫交談。
兩位農夫很是熱情,曉得沈長堂與阿殷被困在裡面,馬上說帶他們出去。沈長堂許諾了報酬,其中一個農夫飛快地答應去恭城報信。另外一個農夫笑容可掬地道:“兩位不如到我家小住一夜吧,飯食粗鄙,還望不要介意。”
沈長堂點頭。
農夫喚作阿豐,說:“兩位這邊走。”
阿殷饒是再有主意,此時腦子裡一片空白。
沒死成,卻將穆陽侯罵了個狗血淋頭……
沈長堂回首望她,陰沉沉地道:“過來。”
阿殷如夢初醒,低垂著眉,走了過去。沈長堂也不再看她,先行了一步。她亦步亦趨地跟在沈長堂身後,阿豐舉著火把,邊走邊說,很是善談。
經阿豐一說,兩人才知原來從另外一座山的山洞中無意間走進了一座前朝官員墓穴的機關。
“……你們其實也不是第一個掉進來的,半年前也有個人掉進來了,在裡面待了三四天,幸好後來被發現了才得以解救。不過墓穴裡沒什麼東西了,好東西早就被人摸走了。聽聞這位前朝官員還不是當地人,是南疆人。你們年紀尚輕,肯定不知道,我也是聽祖父說的,數百年前還有個南疆國,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滅亡了。不過這些事跟我們也沒關係,只要收成好,賦稅輕,上面誰當皇帝都一樣。”
。
阿豐的婦人曉得兩人兩天不曾進食,特地先熬了一鍋小米粥。等他們喝過後,暖了胃,才燒了一桌子的菜,陸續端了上來。農家菜直接水煮,又清甜又爽脆。還有白灼的雞肉,切成七八塊,放在大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