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二小姐牽線——老爺膝下有二女,原配夫人生的葉懷桐居長,太太所出的女兒行二。二小姐比大小姐小不了多少,也快到了說親的年紀。但葉懷桐尚未出嫁,哪裡輪得著二小姐。葉家縱真能得著齊家這門婚事,那也必是先緊著大小姐的。
太太怕也是想到了這一層,頗多愁苦無奈。
與陸、葉兩家人別過後,齊正斌等到法照大師與兩個上前求教的信眾論罷禪機,近前施禮,委婉詢問方才陸聽溪抽的何籤,又是何解。
法照大師誦了聲佛號,還禮,詢問齊正斌跟適才那兩位女施主是何干系,齊正斌道是表親,法照大師略作踟躕,說他問了陸聽溪的生辰八字,又看了她抽的那根籤,皆是極好的,主富貴,主多子,螽斯衍慶,瓜瓞綿連,指日可俟。另有一條,就是旺夫。
“旺夫?”
“正是,那位女施主將來的夫主必是居高臨要,掌生殺之權。老衲斗膽揣測,”法照大師捻鬚,“女施主的夫主怕是胎息神煞,卻是君子命,女施主正可助其擔福祿。”
齊正斌笑笑,致禮申謝。
到晚,齊正斌燈下翻書時,侍立在側的書童存墨禁不住道:“那陸家五姑娘既是這般旺夫,少爺可要抓緊些,若是被旁人佔了先……”
“這等命理之說,聽聽便罷,我今日詢問那位大德,也不過是想得個說頭,回去了也好說與父親聽。與陸家那邊重修姻婭之好一事,總還是要試試的,”齊正斌輕嘆,“那楚王世孫如今算是清靜了,倒是苦了我。陶家那邊與王府的親事成了泡影,又見齊家這邊順風順水,子息個個芝蘭玉樹,就轉回頭來霍霍我。”
齊正斌冷笑。
陶家仗著從前跟齊家的那點情分,想借著皇帝的那點愧怍,將陶依秋塞給他。他怎可能要那個假模假勢的女人。
不一時,有小廝送信進來,說是要他親啟的。齊正斌見信封上一字也無,頓了下,拆開一看,裡面夾著一張字條,上面龍飛鳳舞兩行大字——
若要婚事得遂,明日入夜後,引陸聽溪去張家渡。
齊正斌問小廝是何人送來的,問了半日,發現這就是一封一時難究來源的匿名信。
將字條重新裝入信封,齊正斌把玩少刻,輕嗤一聲,手腕一旋,掀開琉璃燈罩,將信投入了熒熒躍動的燈火中,燒成了灰燼。
“你們就當從未見過這封信,”齊正斌淡聲道,“誰說出去半個字,我擰了他的腦袋。”
眾人忙諾諾應聲。
轉日晚夕,謝思言喬裝改扮好,也給孫懿德改換了面貌,這才出門。
二人抵達張家渡附近後,徑入了一處棄置許久的塢壁。這塢壁乃前代豪強營建,圍牆、門樓、角樓四角齊全,內中有房屋數楹,宛若城堡。此間當年華盛一時,如今已成了左近地主租來看地的臨時居所。謝思言抵達漷縣之後,就將此處賃了下來。
謝思言一早就點了幾個護衛去渡口那頭盯著,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孫懿德雖混跡官場幾十載,但事關重大,他素日行事審慎,此刻總還是心緒難定。他一貫明哲保身,這般大膽之舉,是鮮少為之的。
謝思言一眼就瞧出了孫懿德的心思,當下命人搬來棋枰、棋罐等物,邀他對弈。
朝中各股勢力共相朋扇,而今又妄興干戈,次輔仲晁已有架空首輔之勢。謝家家大業大,依傍者甚眾,也正因如此,仲晁想要攬權,就要不遺餘力打壓謝家。內閣出來的權臣若恰逢其時,是可以凌駕於皇權之上的,所以一旦仲晁成了氣候,謝家就是眾矢之的。
今晚若是事成,就能一舉端掉仲晁手下幾個得力的爪牙;若是不成,謝家這邊就要損兵折將,日後欲除仲晁,只會愈加艱難。
即將迎戰攸關謝家前程的一仗,眼前的少年人卻那樣從容,甚至邀他對弈,彷彿他們今日只是趁興夜遊而已。
下棋本就魔人,況是這般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境況下,殺至終盤,孫懿德已是耐性盡失,反觀對面的少年人,竟在老神在在地拈棋數子。
孫懿德抹了把汗,他在人前佯作與謝思言不和,實則孫家是依附於謝家的,此番若是事敗,謝家就要受到迎頭一擊,而孫家只是受波及,可他竟是不及面前的少年人沉穩,簡直白混幾十年。
“世子異日必成大器。”他懇切道。
“人活著不就是要爭一口氣,沒甚好怕的,”謝思言不緊不慢地將棋子一顆顆收回棋罐內,繡著流雲百福暗紋的雲錦闊袖在棋枰上輕拂袞疊,白皙長指在燈火下泛著冷玉般的凜凜幽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