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
周王坐在書案前奮筆疾書,謝羽捧著潘良寫的結案陳詞看完了,讚揚完了潘良的深厚筆力,眨巴眨巴眼睛,忽道:“潘叔,咱們辦了這麼大一個案子,又辦的這麼漂亮,你說陛下會賞些什麼下來?”
潘良嚇唬她:“皇莊是陛下的,這些狗奴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鬼,你當別人不知道?現在偏王爺捅破了,就怕有心人進饞言,說咱們王爺別有用心。這不是掃了陛下的顏面嘛,到時候不罰就不錯了,還想有賞,你想的真美!”
謝羽嘴巴大的可以塞進一個雞蛋了:“……還會有這種事?不是做的好就獎勵,辦錯了事才受罰的嘛。”她自己從不曾參與過政治遊戲,還遠遠不能夠明白政治的殘酷性,雖然世情歷練不差,但玩弄人心到底不曾習得。
崔晉還從沒想過她有如此天真的傻樣子,眼睛瞪的溜圓,就好像聽到了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替他辯解:“王爺將皇莊裡的蛀蟲清理了,不是還替陛下省銀子了嗎?”哪有這樣的道理?
“省銀子,有時候也未必是好事。”崔晉頭也不抬的下了斷論:“過來磨墨。”
謝羽心道:她要是替孃親省了銀子,孃親不知道得高興成什麼樣兒,非得好生誇她幾句。怎麼到了天家這事情就複雜了起來,做了好事不但得不到誇獎,說不定還要背鍋。
她捲起袖子磨墨,纖白玉潤的手指沿著硯臺中央緩緩打圈,腦子裡忽開了竅,猛的將墨錠一放,興奮道:“懂了懂了,一定有人盼著王爺不好。後知知覺瞧見周王緩緩抬起的臉,額頭之上一片墨色流淌。
潘良已經不忍心去瞧周王的臉色了,只恨不得自己沒有瞧見這一幕,默默低頭假裝在認真研究自己寫的卷宗,似乎恨不得一時三刻就能找出個漏洞,好下筆去補。
謝羽在周王面無表情的注視之下慌忙從袖中抽出自己的帕子,去替周王擦額頭,一手捏住了周王的下巴,嘴裡喊著:“王爺別動別動!”她本是慌亂之間,周王卻是從不曾被女子觸碰過,只覺得下巴之上自己的胡茬接觸到她柔軟細膩的肌膚,竟似栽進了暖雲之上,居然一動不動。
謝羽拿帕子在崔晉額頭上擦了兩下,帕子取下來自己先笑場了。不擦比擦了更髒,不但面積擴大了,似乎墨跡還滲透到面板裡面去了。她強忍著笑扔了帕子催促崔晉:“王爺還是趕快洗把臉吧。”揚聲喚書房外面候著的人打水進來。
等到崔晉去屏風後面淨面,他還能聽到謝羽強壓著的笑聲,聲音又輕又快:“潘叔我怎麼覺得王爺黑臉還挺配的,他不是常常面無表情嘛。”
她可真快活啊!崔晉心道。
潘良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埋進整個卷宗,假裝自己壓根沒瞧見阿羽膽大妄為的行為,竟然敢把爪子伸到周王面上去。聽說魏帝賜下來服侍周王起居的兩名宮人連周王的臥房都進不去,何況近身服侍。
更難得的是,周王殿下臉是黑了一點,也不知是被這丫頭氣懵了還是被墨汁染黑的緣故,但好歹他沒開口斥責。
不過以潘良對謝羽的瞭解,這丫頭未見得害怕王爺的斥責。
她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天真,無論是對周王,還是言談之中對魏帝,並無多少敬畏之意。
也或者,是對皇權認識不清。
大概是受謝羽的影響,崔晉坐車進宮向魏帝稟報皇莊結案之事,心情竟然意外的輕鬆。
魏帝主政多年,深知水至清無魚的道理,但是萬沒料到小小皇莊竟然也能黑暗至此,莊頭隻手遮天,做惡至斯。推及天下,還不知道有多少這種惡事發生。
“誰給他們這麼大的膽子?!”
閆國熹心裡暗暗埋怨周王多事。以他多年做首輔的經驗,但凡天下事不到造反便不算大事,能哄著魏帝高興才最要緊。沒想到周王卻是個較真的,上來就揭開了皇莊這個膿瘡,雖然瘡面不大,但足夠噁心人。
“微臣也覺得……這些奴才們膽子也太大了些。不過……會不會是這些奴才沒見過大場面,周王帶禁軍過去嚇破了膽,有的沒的全都抖摟了出來,只盼著早些完事?”又小心翼翼提醒魏帝:“陛下治下多年清明,何曾出過這種事情。怎麼就教周王遇上了?”
他這話的潛臺詞就是,周王無事找事,為著自己揚名,不惜抹黑魏帝。
崔晉身子跟著閆國熹的話輕輕搖晃了兩下,面色慘白,似乎弱不勝衣,國舅再多說幾句就要被他的話語擊倒,一臉惶恐,顫微微就要跪下請罪:“都是兒臣的不是,讓父皇動怒了!都是兒臣的不是!”先把罪責攬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