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藥丸只得一顆,太醫署格外謹慎萬不敢損壞; 挖了一點下來研究,足足耽擱半月有餘才有結果。
這藥確有滋補修復女體之效; 只是或許那李名醫為防他人竊取藥方,又加入了些許香料作迷惑之用,以至太醫署都不太敢確定是否還參雜了別的東西。
不過用挖下來的藥泥試過老鼠,老鼠並未見異常,幾天下來還活蹦亂跳; 想來此藥是無毒的。
不敢確定的事,苗小柔終究還是有些猶豫。那王婧如給蔣嬪下藥的惡行讓她對人心的黑暗有了最直觀的瞭解,外頭來的東西始終不太敢相信。
這一猶豫便又耽擱了些時日; 後來她又想到既然那李大夫是白睢找來的,白睢值得信賴,那她理當沒有什麼顧慮才是。最終這才又叫人讓將藥丸取出,準備就水服下。
只是這藥兜兜轉轉還是沒吃下去,正欲往嘴裡送,卻聽得有人來報,道是賢妃來了。她勾唇一笑,便暫且放下藥丸,先宣了賢妃進來。
——這賢妃醉翁之意不在酒,又來了呢。
自陛下走後,國事便是由謝懷安處理的,每日他都會前來呈報摺子,請她這個皇后過目,加蓋過她的鳳印後這些摺子方才作數。偶有一回,他來稟報之時恰逢賢妃在側,這對兒鴛鴦就好似找到了幽會之所,自此隔三差五賢妃便往她這裡跑。
二人時不時碰上一回,雖隔著珠簾未有過交談,但遙遙相望,其中的綿綿情意使得苗小柔這正經瞧摺子的人反倒成了多餘的。
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故而從不支開賢妃,預設允許她在旁聽奏。只是這位賢妃每每在這種時刻,哪裡聽得進去半分,光顧著瞧謝懷安的臉去了。
支開了不相干的下人,苗小柔見她今日又是一改素淨,精心打扮過了自個兒,笑道:“坐——又來瞧你的情郎了?嗨呀,快看看,本宮這裡的貓兒都熟你了。”話剛說完,便有隻黏人的小白貓跳上了郭慧心的腿。
來了這些日,頭一次聽皇后說得如此直白,郭慧心不免有些含羞,卻也不敷衍:“娘娘今日心情好麼,怎的想起來嘲笑嬪妾。”
苗小柔擺擺手,笑曰:“你這聲‘嬪妾’還是別叫了,本宮又不是不知情。”
賢妃半是尷尬半是羞澀,摸摸蹭她的小白貓,原還笑意濃濃,扭頭瞧見皇后桌案上擺著藥丸與溫水,凝了嘴角探究道:“娘娘鳳體有恙?”
苗小柔被這一問,即時平了眼尾,眨眼被那沉重的包袱壓垮了笑容。她沉默兩息,想起當年之事,即便當初對郭氏有幾分不得不忍下來的怨恨,而今也都消散了,只淺嘆一聲,問:“忘了當初你讓我喝的‘解暑湯’了麼?”
郭慧心細眉微挑,細一回想,面上浮出幾分詫異:“那藥……實不相瞞,我並不知到底是什麼藥,後來見娘娘身體無恙便以為此藥未造成惡果。難道,終究還是——雖當時受父親脅迫,但此事確是我做下,有推脫不掉的責任。不知娘娘如今鳳體如何,可能治癒?”
掙扎努力過了,氣勁兒也給磨沒了,如今說起這話題,倒也能心平氣和。苗小柔搖搖頭,懶得瞞她:“怕是治不好了。”
郭慧心心生了幾分擔憂,一則為自己的罪過慚愧,二則也怕傷了皇后,將來陛下由此生恨遲遲不放她出宮:“究竟是何藥,竟有如此之大的後遺之症!?”
苗小柔望了望那藥丸:“絕嗣的藥。”
賢妃聽罷,脊樑骨陡然一涼——這問題可不簡單——當即略慌了神兒:“怎麼可能!當日娘娘只喝了一半,且那藥我本已去掉了一半,怎的還會如此生猛?!”
說罷,想到帝后大婚已有一兩年了,皇后的肚子仍無動靜,看來當真是她這碗藥壞了事。急忙又補充道:“我當時不知這是何藥,多問一句父親便黑臉不悅,叮囑我務必要娘娘喝下去。只我那時已開始聽禪,總歸不願犯下罪孽,於是偷摸減了一半藥量。且我識得甘草等幾喂無害的草藥,便將這幾味都留下來,丟了許多不識得的……應該不至於啊。”
苗小柔聽愣了,郭慧心說的是真的?
那日她喝了藥後腹痛難忍,白睢因信不過太醫,便帶她出宮去尋民間大夫診治。那些大夫見識有限,素日裡多半不曾遇到她這種情況,能從她的絹帕上聞出所服的藥材已不容易,或許因經驗問題,並不能從她疼痛的程度上判斷出當時喝過的藥已經是腰斬過後的了。
前些時日李大夫初次來診時問過她,當時可有出血,若無出血問題便不大。可她那時痛得感官禁失周身麻木,之後暈睡過去,在宮中醒來時已被換了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