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再規矩自持不過,絕無此等情況。”
皇帝也不過稍有意外,沉吟之後,就考校周瑛道:“那你覺得,這銀子是從何而來?”
周瑛一壁整理思路,一壁解釋道:“不管這銀子如何得來,他總要人手去辦,這倒正合了馮安的證詞,恐怕獄中失蹤數百流民乞丐的事,還真跟徐大人脫不了關係。”
但現在畢竟沒有證據,所以周瑛先預設了前提,“先假定徐大人是有罪的。”
而後反推道,“那麼賺取大筆銀子,以作安置泰安州民生吏治的來源,這是動機。”
“既然徐大人捐贈銀子一事,從五年前就已開始,那麼這回的人犯失蹤恐怕不是第一次。把這些年泰安州囚犯的死亡率,與其他州縣做個比較,若確有出入,再重點查一查,多出的是不是一些舉目無親,或刑期長達幾十年,甚或終生囚禁的人。這是人手。”
“此外,馮安對此事毫不知情,可見安置人犯一事,徐大人相當謹慎。這麼一大批人的安置,不可能無聲無息,除非兩種可能,一是隱於荒宅陋巷,二是藏於深山老林。”
“徐大人不可能明著去封宅封山,要讓人不去靠近,倒是有一個簡單的主意——鬧鬼。所以著人查一查泰安州,有什麼鬧鬼最兇之類的地方。這是地點。”
“來錢快的無非鹽鐵二事,泰安州歷來無礦藏,但卻是本朝官鹽的一大來源。”
“而本朝以役代刑,發配到邊關修長城,建防事,這些倒不必說,但在當地服勞役的,卻有種樹修路,耕種打鐵等諸多途徑。而泰安州的勞役,除去水利修路都是民生所需,唯有煎鹽一項,能創造一些額外價值。雖然勞役收歸國庫,但徐大人作為一州長官,想要了解煎鹽之法,再簡單不過,甚至從其中抽調一些老手,也未必不可能。這是手法。”
“綜上所述,徐大人從監獄中抽調人手,在偏僻、人跡罕至,且靠近鹹水湖的地方,秘密設定鹽場,好賺取大筆銀兩。”說完,周瑛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這是在徐大人有罪的前提下。”
周瑛合上卷宗,向前一推,“真相如何,還要靠丁統領調查。”
皇帝眼神含笑,雖沒出口稱讚,卻直接吩咐丁唐道:“就按照七公主的思路去調查。”
丁唐應諾,接過喬公公遞過來的卷宗。雖然丁唐對周瑛這一連串的推測將信將疑,但一個藏於深宮的公主,能有這般清晰獨特的思路,到底難得,不由好奇看了周瑛一眼。
周瑛回之一笑。
翌日一早,丁唐的調查就有了結果。泰安州城外十幾裡外,有一處荒山叫西山,西山腳下有一個鹹水湖,名叫月亮湖。據說千年前,黃河流入泰安,經此地流往濟南,後來黃河改道,這一處河水斷流,形成一處湖泊,又因水質澄澈,呈淡青色,形似新月,而被稱為月亮湖。
在這座月亮湖旁,丁唐查到了一傢俬設的鹽場。不過,有一點跟周瑛的推測有出入,月亮湖一帶確實鮮有人至,卻非是因為鬧鬼,而是因一個美豔卻食人的湖妖。
據說這湖妖一身白紗,卻偏偏美豔至極。樵夫漁民凡有誤入,皆會被湖妖勾引去,享一夜春宵極樂,而後在天明時,被活生生挖出腦髓,眼睜睜看著湖妖吃淨最後一口,才會死去。
至於被吃掉的人,是怎麼把湖妖吃人的訊息傳出去的,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確實有人以此死狀出現在月亮湖附近,而官府也遲遲不能破案,才至於流言愈來愈甚。一開始還有膽大的肖想豔遇,來月亮湖撞大運,但無一人生還,漸漸的,這一帶也就成了談之色變的禁地了。
如果流言是人為放出,那故事中被湖妖弄死的人,恐怕也是被人所害。這些年代久遠的案子,不好去查,丁唐關注的是另一樁事。鹽場中空無一人,準確的說,是活人。
丁唐先解釋道:“泰安州產鹽,是沿用煎鹽古法,由草木灰將湖水多次濃縮,成為滷水,再引入鍋爐房處理,在鐵鍋中數次蒸煮,最後加入鹽母,凝成湖鹽。”
丁唐瞥了周瑛一眼,見她沒有退縮的意思,遂道:“就在那些鍋爐中,臣發現一些牙齒。”
周瑛後背竄起一陣寒意,“是人的牙齒嗎?”
丁唐點頭,“初步統計,死者有上百人。”
這顯然是殺人滅口。皇帝勃然大怒,正待發火,卻見周瑛臉蛋煞白,怔怔坐著,儼然被嚇到的樣子,不由心疼極了。他面色緩和下來,心裡卻更恨這猖狂、目無法紀的狂徒。
但此刻皇帝不急著發怒,拉過周瑛的手握著,只覺觸手一片冰涼,頓覺更加心疼,放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