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笑,陰森的笑。
她終於承認了,她最終還是承認了,儘管我早已認定這一切都是她主使,但親耳聽到她承認仍舊驚怒不已。
“到底為什麼,為什麼你非要針對我?!”
“因為你阻了我兒女的路。”她抬手,將一縷髮絲捋到耳後,淡淡道:“作為一個母親,難道我做的不對麼?”
我一個箭步上前揪住她衣領,怒道:“四哥幼年跌傷右腿,二哥未婚妻暴斃,你以為你這些年暗裡使的骯髒手段沒人知道嗎?手段卑鄙,心腸歹毒,你也好意思為人母?”
她揚眉看我,眼神張揚而妖異,她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是啊,我這些年謀算的這些人中,沒得手的可不就是你麼?”
我一怔,“什麼意思?”
“我千算萬算,唯獨算錯了人心,算錯一人心,還把自己賠了進去。”她癲狂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只重複一句話,“假的,都是假的!”
高氏大笑,雖是笑著,卻讓我感覺到一股深深的悲涼。
我知道自己今天再難問出什麼話來,不想更多糾纏,轉身出了殿。
剛一出殿就看見廬陽被人攔在殿門口,紅著眼眶和管事嬤嬤在爭執什麼。
廬陽看見我來,立刻不吵了,徑直走向我,惡狠狠放話:“蕭翎,你有什麼事衝我來,不要落井下石來欺負我母妃!”
母妃?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伸指貼唇,“慎言,高氏已經不是貴妃了。”
廬陽緊咬著牙,“父皇,父皇他……會給母妃復位的,會的。”
我看著我這個妹妹,從小就長得很嬌氣的妹妹,到這個時候還這麼天真,還沒看清皇家的無情。
我突然覺得她很可憐,被人庇護的日子終於走到了頭,就像一株樹苗才剛剛遇到了大風大雨。
我彷彿在她身上,看見了幾年前的我。這樣一想,便再也沒有諷她的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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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我已有兩個多月沒有見著蘇行止了,嘴上說著不在乎,心裡其實想的難受。
想他和我吵嘴的日子,想他笑話我卻又無時無刻不維護我的日子,想他那些聽起來叫人氣憤卻句句在理的箴言。
我無意識的捧著米糧,躲在廊下喂鷹。
蘇行止往常去涼州都要帶著振飛的,說是磨礪磨礪它的銳氣,可今年許是見它實在太肥了,許是怕我無聊,於是把它留在家中。
這頭肥鷹還算通人性,也願意和我親近,我捧著一把肉糜遞向它,肥鷹今天很不安寧,上躥下跳的,渾身炸毛似的,不時撲閃翅膀,還發出“苛苛”的低嗚聲。
我有些害怕,手剛伸出去,它猛的跳起,狠狠啄了我一口,掌心立時破皮見血,血珠滲了出來。
我忍不住痛嘶一聲,寒露正好提著點心進來,立刻便衝過來扶我,朝著肥鷹鐵籠子踹了一腳,啐道:“沒眼的畜生,也不看看是誰!”
她抓我的手檢視,“公主沒事吧?”
“沒事,是我疏忽了,怪不得它。”我安慰寒露。寒露給我敷了藥,又紮了帛帶,有些猶豫:“公主,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呢。”
我橫了她一眼,“什麼時候你也學會這些委蛇委蛇的話了?講。”
“方才我去廚房拿點心,遇到了大夫人那邊的丫鬟,聽說太尉大人好像和老夫人吵了架,老夫人傷心哭了,大夫人趕去勸了好久呢。”
寒露擔憂道:“公主,雖說您少時便和老夫人親密,但畢竟婆媳關係難測,你瞧大夫人挺著個大肚子去安撫呢,咱不去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我輕輕戳了戳寒露額頭,數落道:“你呀,想的太多,難道以為這府裡還有爭寵一說?”說完我又想了想,思忖道:“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們是該去探望一番,以盡晚輩之禮。”
帶著寒露前去的路上,我還在詫異,蘇太尉雖然有些耿直,但對夫人素來溫柔,怎會鬧矛盾以至於罵哭妻子呢?就算罵哭了,沒得允准,下人敢把這件事告訴顧蕪?這不是打了長輩的臉嗎?
我百思不得其解,一進門就聽見蘇夫人哭的撕心裂肺,那哭聲令我聞之一僵,像是受感染一般,莫名的心裡也開始揪得難受起來。
院裡更無一人守著,大約是婆媳說話,都將下人遣散了。
我快走幾步,剛要敲門,就聽見蘇夫人一聲怒喝:“為什麼會走失?為什麼不派人去找?從知幹什麼吃的,他怎麼做的這個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