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角告饒,轉身去取潤喉丸:“好好好,我不說了。”
將潤喉丸含進口中後,趙蕎倏地伸出食指按住左眼皮:“這兩天我眼皮總跳。你說這會不會是什麼預兆?”
銀瓶打量著她的動作,寬慰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您這是好兆頭……”
她話尾“啊”字還沒出來,趙蕎就面無表情地放開手。
“這下換右眼跳了。”
銀瓶趕忙改口:“我記錯了!是左眼跳災,右眼跳……”
她話還沒說完呢,就見趙蕎生無可戀地歪身倒進被中。
“得,這下倆眼一起跳了!這怎麼算?”
第3章
昭寧元年十一月廿九,冬神祭典第三日。
近五十名刺客像是憑空出現在鄰水城的典儀臺附近,展開了刺殺行動。
因這日儀程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聖駕與民同樂”,在場觀禮的百姓眾多。
刺客們短刀出鞘後,驚恐的百姓立刻混亂奔逃,場面混亂到隨駕的皇城司衛戍根本無法展開防禦陣型。
未免刺客殘殺或裹挾倉惶百姓,左統領賀淵一聲令下,最擅短兵相接的金雲內衛迅速穿過人群,與刺客展開一對一近身搏殺。
這隊刺客出人意料地詭異,雖最後被盡數撲殺,但戰況極其慘烈。
昭寧帝與昭襄帝君毫髮無損,可金雲內衛死傷過半,左統領賀淵重傷昏迷。
不知出於何種考量,昭寧帝下令封鎖刺殺事件的詳情,火速擺駕回京。
十二月初十,聖駕回鑾。朝中對刺殺事件噤若寒蟬,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而在太醫官們全力救治下的賀淵,仍無醒轉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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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冬陽金暉斜斜透窗。
趙蕎坐在床前圓凳上,按太醫官們的叮囑儘量對昏迷中的賀淵多說話。
“陛下不許透露此戰細節。大哥只告訴我,當時形勢棘手,皇城司衛戍無法展開有效防禦,若不是你果斷帶人出手,事情就不是如今的結果。他說,你和你的夥伴們很有擔當。”
金雲內衛號稱“天子身側最後一把匕首”。
說白了,他們的職責只是保證陛下與帝君安全無虞。
可在皇城司衛戍遭逢困境、無法周全庇護在場百姓的緊要關頭,賀淵帶人衝了上去,做出了本不必金雲內衛做出的犧牲。
“大哥說,這是金雲內衛成建制六年來最慘烈,又最光榮的一戰,”趙蕎抬手抹去奪眶而出的淚珠,笑道,“這下沒人再說你是靠賀大將軍蔭庇了,高興吧?”
賀淵的堂兄是柱國鷹揚大將軍賀徵。
大周立朝六年,累經兩帝,總共只封過鍾離瑛與賀徵兩位柱國大將軍,並由二人共同遙領天下軍府兵權。
如此超然地位,足見這一老一少是如何戰功赫赫。
今年三月,賀淵被昭寧帝拔擢為金雲內衛左統領時,朝中輿論很是譁然了幾日。
畢竟他才剛二十,過往資歷似乎也無亮眼之處,不功不過在金雲內衛做了三年小旗而已。
這樣的情形,自有人在背後說他靠堂兄的功勳蔭庇,白撿這位高權重的左統領之職。
但鄰水一戰後,絕不會再有人敢說這話了。
“這位朋友,我沒看錯你,真是個人物。”趙蕎極力使語調保持輕快,像往常與他笑鬧時一般。
然而床榻上的賀淵毫無回應。
趙蕎抿唇,凝著他的面龐發怔。
這傢伙可真是承襲了“灃南賀氏”在長相上所有的祖傳優點。
哪怕此刻頭上纏著著刺眼的傷布,下巴隱有一層新生的淺淺青髭,纖長墨睫無力垂在下眼瞼處,看起來也絲毫不顯狼狽。
淺銅膚色使他五官備顯深邃,側臉線條利落英朗。
是人們想象中那種意氣風揚的俊美戰將該有的輪廓。
他年歲不過二十,平素卻總板著臉做冷淡老成狀。
有時明明心裡樂開花,兩眼亮得跟星星似的,卻還要硬撐著繃個冷漠臉。
雖從沒問過,但趙蕎早就看出來,他是顧忌右臉頰有個淺淺梨渦,怕笑起來就讓人覺得不夠威嚴沉穩。
她早想告訴他,其實有梨渦很好。
笑時會顯出一種介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明亮柔和,像仲春暖陽下迎風招搖的柳條。
恣意舒展,撩人心絃。
以趙二姑娘潑辣辣的性子,輕易真說不出這種酸文假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