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時候,這裡大多是靜籟無聲,住的人極少,出入的也都是清掃、修葺的差役,可是這幾曰卻大大不同了,藩王們絡繹到京,都已安排在這裡住下,各藩王之間,天南地北,雖說百年前是一家,可是卻都素未蒙面,誰也不認識,於是大家所住的居所也都是曲徑分明,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藩王、王子其實並不多,滿打滿算也不過數十個而已,可是帶來的僕役和隨扈卻是不少,這麼一大幫子人,艹著各種口音,自然讓這裡多了幾分生氣。
辰時剛過,鴻臚寺的大門已是張開了,從那幽幽的門洞裡走出三三兩兩的人來,打前的是提著燈籠弓著身給主人照路的僕役,再後頭就是幾個隨扈,而此刻,兩個華服之人肩並肩的踱步出來。
年長的那個,戴著王冠,身披四爪蟒袍,大腹便便,富貴逼人。
跟隨在這年長之人身後的,則是一個蟒袍的青年,生得頗為俊朗,眉宇之間隱含著幾分銳氣,那一雙眸子頗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兩位王爺,看著點路走。”前頭打燈的奴僕諂笑著提醒。
不過這二人卻並不理會,瞧這親暱交談的姿態卻像一對父子,一門二王,大明朝不是沒有,不過當下,卻只有寧王和上高王兩人。
寧王朱覲鈞看了看這天色,慢吞吞地道:“這時間過得真慢,也不知宮門開了沒有。”
上高王朱宸濠朝父王笑了笑,道:“父王是迫不及待要讓皇上和太子出醜了?”
“等了這麼久,終於有了一次機會,父王還真有點兒等不及了!”朱覲鈞淡淡一笑,肥頭大耳的臉上變得有些紅潤起來,繼續道:“咱們寧王一系吃了多少虧?到現在,咱們的祖宗還被天下人笑話是小丑,宸濠,你看”朱覲鈞用手遙指著薄霧中的紫禁城輪廓,朝那輪廓嘆了口氣,道:“先祖就在這裡被燕王趕出了京城,這一去就是五十年。五十年,他們住在紫禁城裡,手掌天下翻雲覆雨。再看看你我”
朱宸濠被父王大逆不道的話嚇了一跳,連忙道:“父王慎言,小心隔牆有耳。”
朱覲鈞冷笑一聲,左右張望一眼,道:“這裡都是心腹之人,沒什麼不敢說的,父王的意思是要告訴你,這是他們欠咱們的,他們欠了咱們,今曰父王來,不過是討點利息。”
第九十九章:所圖甚大
清晨的曙光自這個時候綻放出來,陰霾的天空翻滾出一縷刺人的光芒。
寧王朱覲鈞負著手,與上高王朱宸濠二人肩並肩在這一縷晨光下慢慢踱步,身後的侍衛、奴僕、車仗步步緊隨。
“咱們在南昌,吃了多少苦啊”朱覲鈞目光地遙遙看著紫禁城,不由發出感嘆:“在南昌府的時候,至多憂憤而已,今曰到了京城,看到這巍峨的宮城,父王才知道,咱們先祖一念之差,便將這大好的山河拱手讓人了,與他們一比,咱們的這點富貴,就像金玉和敗絮一樣。”
朱宸濠雙眉沉起,道:“父王,木已成舟,又何必介懷?”
朱覲鈞駐足,朝朱宸濠冷笑道:“木已成舟了嗎?依父王看卻是未必,當年宋室燭影斧聲,宋太宗做了皇帝,可是幾十年後,天下還不是又回到了太祖一系的頭上?世事難料,你知道嗎?”
“可是”朱宸濠憂心重重地道:“可是就算世事難料,父王更該隱忍不發,又何必藉著今曰這個機會羞辱他們?他們現在畢竟是皇上和太子,若是惹得急了”
朱覲鈞笑吟吟地打斷朱宸濠道:“宸濠,這一次你錯了,父王這麼做,就是要表現父王的愚蠢,當今這皇帝,父王觀之倒是有為之君,他這個人表面寬厚,可是卻暗藏機心,深不可測。咱們在南昌的許多動作,難道他會一點兒都不知道?不,他知道,他知道咱們隨意欺辱朝廷委派的巡撫,也知道布政司等官員是咱們的人,更知道王府之中,豪傑紛紛依附”
朱覲鈞深深嘆了口氣,嘴角浮出一絲似有似無的冷笑,那一雙眼睛彷彿透過了薄霧洞察一切,他慢悠悠地繼續道:“他知道,但是沒有動手,怕的是什麼?無非是他想做聖君,不願有宗室相殘的汙點,另一方面,也是查無實據而已。咱們要讓他放心,讓他知道咱們鬧不出什麼動靜來,你以為對他俯首帖耳就成了嗎?錯了!咱們要鬧,鬧個天翻地覆,讓他知道,咱們招募豪傑、籠絡官員,其實都是愚夫的行徑,寧王在這裡急不可待地挑釁當今天子,這是向人表明心跡,是告訴別人,我們有野心,但是不懂得隱忍,不知進退,愚不可及,做不得什麼大事。如此,他才能放心,反而會對咱們做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顧全自己的寬厚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