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從頭到尾,就沒問過丁一如何平叛的方略章程!
實質上除了丁一有數的心腹親信,也根本沒有實據可查,例如將要分發遂發槍的書院學生,儘管是從容院輪換過來的,但他們也不知道,丁一要做的是什麼事,只不過這些學子平日裡極為認同丁一的理念,也極為狂熱偏執罷了。只要丁一下令,他們便會服從命令。
但他們輪換過來,卻是以訓練和上課的名目進行,所以不論如何查,也不可能查出實據來。朱動看著丁一陷入沉思之中,卻又稟報道:“團營調了一千精銳,駐進書院,持的是大司馬親自簽署的公文,說是為防書院遷址,宵小之輩混水摸魚,所以駐紮於此護衛安全。”
丁一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揮手教朱動自去忙手頭上的事。
他總算回過神來,弄清了于謙的話“太饞,或是太蠢……為師把你的饞根斬了……”
于謙說的是他丁某人離開廣西上京來的事!太饞,指的是丁一想得太多,想要復辟教英宗復位,所謂斷了饞根,就是于謙覺得,如果丁一有什麼念想,必然所倚的,就是京師分院的這些學生,所以直接就把這書院遷到關外了,斷了丁一的念想。
但很明顯于謙是不想丁一出事的,教丁一今日離京赴任,看來不是于謙的主意,所以在殿中他才會一言不發,也正因此,他才會問丁一:“扶餘國今在何處可知?”剛才聽著不明所以,此時丁一就明白于謙是用風塵三俠虯髯客的典故,五代年間前蜀的杜光庭所著的《虯髯客傳》是這麼說的:海船千艘,甲兵十萬,入扶餘國,殺其主自立。
于謙的意思是透露著一個資訊:能跑快跑吧!趕緊準備海船、甲兵,自去海外為王好了。
這也就是最後于謙說,但願丁一不是蠢,要是蠢,人力總是有所不及,是抗不了天命的。
天命,更直白的說,就是天子的意思。也就是說,是景帝要對丁一動手了。
“先生,騎兵連已結束齊整。”這是劉鐵過來稟報。
丁一點了點頭道:“著人護送李東陽一家去廣西;著刑天隨騎兵連行動。叫朱動過來。”
當朱動過來的時候,丁一很直截了當地問他:“京師怕是不好呆,衙門裡,和你一起那些師兄弟,都到廣西去吧;你們南下之際,把南直隸魏文成那邊的師兄弟也一併撤出,若是不願離開還想當官,也由得他們就是,其他布政使司行局裡的師兄弟,也一併如此,遞上辭呈,交了腰牌,然後撤到廣西去;容城那邊也一樣,工場弄出一場爆炸,讓王越帶著工匠……”
“先生,弟子以為,這樣走的話,實在太可惜了。”朱動罕見地打斷了丁一的話。
丁一併沒有責怪他,而是示意他說下去。因為朱動知道的內幕已經足夠多了,多到已不必試探忠心與否的問題了,多到他就算去出首丁一,也脫不了干係的地步。朱動沉吟了片刻,梳理了一下思路才開口道:“若如此,陳三於關外便屬孤懸無援,而兩京十三布政使司埋下的許多眼線,也就必定要棄之不用……”棄不去、斬不斷的眼線,還得動手結果掉,以絕後患,這話他沒有說,因為他很清楚丁一能明白這意思,“不若由明轉暗,教先前撒下的情報網與安全域性衙門脫離關係,開始構建完全處於地下的情報網路。至於安全域性衙門和容城那邊,等朝廷開始下手之後,再憤而不平請辭,我等師兄弟改投邊軍、衛所等處。”
毫無疑問,按著朱動這樣的辦法,要看上去自然得多,並且也能更為有效的保護他們這兩年做的許多情報工作。但是,相對來講,也更為高危許多倍,因為一旦景帝翻臉的話,突然剝奪安全衙門的權利,派廠衛來緝拿的時候,他們這些人連跑都跑不掉了。
“好,那麼容城的工場,便也且留下來。”丁一回應得很快,幾乎是朱動說完之後,他馬上就給出了答覆,“但有一點,為師要你們都好好活著,沒有什麼東西比你們更重要。”朱動點了點頭,他知道丁一看重他們,但聽著丁一親口說出的感覺,仍舊讓他激動。
看著朱動離去的身影,丁一鬆了一口氣,沒錯,朱動所說的,就是他原本的計劃。
而這計劃他是無意之中洩漏給劉鐵的,丁一很清楚,劉鐵必定會把這個計劃有意無意透露給朱動。然後,丁一就是想試一試,在知道有一個更為高危高風險但也高回報的計劃時,朱動會不會因為太過危險而放棄。背叛,有時候也不只是因為利益,而是恐怖。
所幸的是,朱動在提前幾天得到這份計劃並且也知道其危險性的情況下,他仍然選擇高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