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丁某人還擔著總督四海大都督府、安西大都督府的實職;也不要說永鎮兩廣的鐵券丹書;也不要理會忠國公的封爵……這些都當沒有吧,就一條。致仕的左都御史,做到總憲退休的官員,這點體面都沒有?書僮鬧事要被提刑按察司拿下。再派個人來稟報?
正常按著官場的邏輯,就算被拿下來,只要不是重罪,不是提殺人,而是指謀逆之類的,大都也會把人送回,請忠國公好好管教。地方再看看把這事怎麼壓下去,了不起給點賠償好處給苦主,一般這麼大人物。小民也咬牙忍了。
這大明年間,就算不以言獲罪的,那是士大夫階層的事,民告官能有好事?明太祖年間。朱元璋算是知百姓苦的。也就那麼幾樁吧,“行政訴訟制度是現代民主和憲政的產物”這基本是一個常識。拋開戲劇上那些不著邊際的,有史可查那幾樁,基本就是朱元璋這種窮苦人出身的天子、或是類似於海瑞這種強硬到極端的海筆架。所以華夏小民有自己的生存智慧,正常聽著致仕的左都御史家人,一般也就血和淚吞下去,不鬧了,因為除非造反。要不是不可能搞得贏啊,官官相護這玩意。不是說笑的啊。
這下倒好,沒出人命案子,只是打人,搶民女也沒搶成,索要財物估計也是未遂吧,直接就讓衙門拿了去,下了獄,這邊也就差個七品經歷來稟告,這很過份,基本是類似於宣戰的節奏了。
不過丁一倒沒有這樣的心理,去到四海大都督府,他並沒有拿什麼架子,等著那七品經歷來晉見,而是直接就去了邊上房間,一入得內去,還沒等那經歷行禮,丁一就伸手把著對方雙臂,急切地說道:“著實是不好意思,這書僮還沒成年,學生沒教好,惹出這般禍事來,不知道可有打傷人?去了醫館沒有?不如就請尊駕引路,帶學生去看看苦主,看看該如何賠償……”
那經歷被嚇住了,猶豫了半晌,才開口道:“學生謝堅,見過容城先生當面。”想想他這七品,和丁一的差距,這麼大的官,他是當真沒有見過的,但知府這一級,他還是有機會跑腿、接觸著。來四海都督府之前,他原本是預備被丁一訓斥之餘,甚至受些皮肉之苦。因為按著和知府打交道的經驗,自己書僮就這麼在街上和人起了口角,無端被衙門拿了去,必定是視為對自己權勢的挑釁,破口大罵不是沒有,隨手拿起硯臺砸得這來稟報者頭破血流也不是不可能。
他沒有想到,丁一有自己的底線,有自己的人格尊嚴和價值觀,謝堅真的報了名之後,激動得不行,長揖及地行了禮,咬牙道:“此事不見得貴僕有錯,卻是有人要害先生!先生放心,學生回去,便教那貴僕不再開口,到時先生便可發作!”
謝堅可不是江湖人,不是聽著哥哥大名納頭就拜的,他會這麼長揖下去,是丁一這做派,真的把他三觀顛覆了,就是真有這樣的官!以前在坊間大傢俬底下傳說的“丁容城能打是真,說他正直無私,就扯吧,臺底下不知道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公正個屁,他不收買底下人的人心,誰給他賣命?”、“什麼工業革命,什麼官紳一體納糧?新的門閥崛起罷了!丁容城不過是要從老勳貴嘴裡撈出好處……”
這當口聽著丁一的話,他發覺以前自己也有參與過的這些私議,真是站不住腳的,丁某人不單一點架子沒有,入來就先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扯,也沒指責著苦主不是,也沒為自己的書僮開脫,這樣的官,想想雷霆學派宣傳那些理念,謝堅真的覺得,丁容城十有**,是真的為了國家,為了華夏啊!所以他才會為著這人格魅力拜下去。
丁一這麼說,不是他傻,而是和朱元璋一般,他也是來自底層的,他深知百姓的苦。
至於說構陷或是碰瓷,這玩意對付平民就行,要靠這玩意來對付做到忠國公,兩大都督府總督的丁一?那是開玩笑吧?無論背後是誰指使,誰怎麼對陣那是後話,丁一本心就覺得,若是劍慕打傷了人,那該怎麼罰,怎麼處置,一定要按律來辦的。
丁一伸手按著說罷要離去的謝堅,對他沉聲道:“坐。”便硬生把他按坐在椅上,卻向他問道,“聽你這麼說,這其中是有曲折?這苦主是真和劍慕起了衝突,還是有人指使著來挑起事端?”
“苦主怕是真的是,也是住在西關這邊的老街坊。”謝堅深吸了一口氣,平息了胸中的激盪,組織了一下措詞,三兩句話便把這事說清楚,因為本身也沒多複雜,“貴僕在街口酒肆的二樓臨街窗邊位置飲酒,見著苦主成劉氏路過,便吹了一聲口哨,成劉氏當時也就低頭疾行歸家,沒有搭話;只是她的丈夫成某是殺豬為生的,聽了鄰人的報知,就來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