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也不脫俗,更全無英國公府中那位素雅高貴長駐丁一心中的佳人,那種一語不發,已教人看上去,便覺世間事她盡於胸中瞭然的智略。此時的天然呆,顯得俗氣,甚至顯得村土味兒來,但丁一卻下意識緊了緊臂彎中的手,正因全無雕琢,方是生生活活的人兒;正因她為自己的兄長擔心,才是人性。
黃蕭養一直仰著頭,唯有這樣,他才能讓自己的淚,不淌下來。
他並不悲傷,只是感動,跟先前面對丁一那種男人間的情誼是全然不同的,便是天然呆的數落裡,他有一種遊子歸家式的感動,這便是家人,只有家人才會這般毫無顧忌的述說著她對自己的擔憂,又擔心著自己的活計和將來。
但慢慢地,他終於忍不住了,咳嗽了幾聲扮作是風將沙子吹入了眼中,伸手拭去獨眼的淚水,衝著天然呆說道:“師妹,能再見著你和一哥,已如隔世重活一般,你放心,阿兄會好好做工,一哥教我去做什麼,阿兄都會把事辦妥當。”
“記得不許偷喝酒!發了錢要交給柳姐姐存著!”再溫柔的女人,對於從小一起長大的、而又覺得他不懂世事的兄長,也顯得兇殘潑辣起來,把丁一都嚇了一跳,沒想到天然呆還有這氣場?
而這位殺官無數,揭竿稱王的順民天王,也被她唬得老老實實,如木訥的兄長,無奈地面對著小妹的規勸:“好啊,我記著了啦……”但終於某些話題,黃蕭養還是不甘心地反駁起來,“點解啊?點解要讓我找個寡婦娶了過門?”
“你也不看看自己整天惹事,把臉上和眼睛搞成這樣……有了錢又去喝酒……沒出閣的閨女,誰願意嫁你?這事就這麼定了!”天然呆毫不留情地數落著他,又向丁一說道,“師兄,你要幫我看著他!”事實上,她對黃蕭養真的是不放心,從她去廣東把黃蕭養救出來之後,硬要拖著他上京去找丁一拿主意,就可見一斑了。
丁一也只能應道:“善,此事便落在師兄身上,行了,你別老是說阿養了,這樣,我和阿養還有事要談,你和依依先去休息。”邊上柳依依也是知情識趣的人,她可是知道黃蕭養是什麼人,天然呆也可以夠了,所以她也配合著扯著天然呆,行了禮,自回後宅去不提。
丁一向黃蕭養望了一眼,苦笑道:“她就這性格,卻是關心你,不是……”
“一哥,我曉得,是阿養不好,自小便教師傅操心,師妹五歲那年,師傅病了,我犯了事,是她拿著銀子去找了附近長者磕頭,去衙門把我弄出來的,阿養對不起她和師傅……”黃蕭養極是感慨,不過說著他便抬起頭道,“一哥,你說要去做什麼訓練?分派下來吧,阿養現時就去……不了,休息了許久,不必休息了,現時就走吧,我總要做上幾件,教師妹看著,不必為我擔心的事來。”
丁一點了點頭,也不堅持,只是教黃蕭養若是受不了苦,便自回來就是,然後教親衛帶著黃蕭養,便直接往新兵訓練營去了。
這一夜,終於要過去了。
第四章萬山在握(十八)
始終丁一併沒有達到他所認為理想的狀態,或者是說,他的軍官團和參謀團的建設,還沒能符合他心目中的設想,幾乎剛剛睡下不到二個時辰,劉鐵就不得不又一次叫醒了他,因為天邊露出了第一道陽光,龍騎兵營的通訊員在天亮以前就抵達了藤縣,而胡山派出的通訊員,則在天亮時把軍情送到了梧州府。
“先生,一式兩份,另一份已送向平樂府去了。”劉鐵小聲地對剛剛起床的丁一這麼說道,平樂府就是杜子騰那邊了,因為丁一確定了所有戰報都向杜子騰所在的前指遞交,所以胡山便送出一式兩份,而如果按照明面上的邏輯,送給杜子騰之後就不用再遞交給丁一了,應該由前指來向丁一彙報,但實際在丁一手下這些可以獨當一面的弟子心裡,又有哪個甘於自認不如他人的?就連楊守隨和丁君玥這樣的書院學子中的佼佼者,也是憋著一股勁要與同學、教官一爭長短,否則丁君玥就不會作出派三個龍騎兵營增援藤縣的舉動了,她言下之意是很明顯的:雖有近十倍於已的敵人,但她應付得來,她甚至還有餘力,派出一千最好的部隊,去增援胡山。而杜子騰也同意了她的作為,他也認為在平樂府的戰場,現在兵力,已經足夠拿下對手,這一千最為精銳的龍騎兵沒必要浪費在這裡。
他們所服從的,所認同的領袖,終歸只有他們的先生。
丁一接過戰報看了劉鐵一眼。把它重新塞回劉鐵手裡。他並沒有睡眼惺鬆,一醒過來就進入狀態這種本能,已深刻入骨了。儘管他很疲憊,眼中佈滿了血絲,但他走到臉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