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循並不是立憲密約的成員,但在今夜朱動去請他時,給他看了立憲密約之後,他並沒有用多久的時間,就提出要看密約原件,而在得到丁一同意之後,看到了原件,陳循就要求自己也附署其後。
這位狀元出身的首輔,是完完全全被這立憲條約所吸引,只因這事辦成了,他就不是現在的首輔了。現時的首輔是什麼?就是景帝的秘書長!而如果按著這立憲密約的話,他就是相權掌握者!
就算龍椅上的皇帝強勢到不行了,按密約所提出的二元君主制來立憲,他這首輔至少也是丞相,相當於德國有名的鐵血首相俾斯麥,在法理上有權率領六部的丞相,而不是一個大秘書;若是皇帝不是特別強勢,按立憲秘約所說議會君主制,那他這首輔,就是實際上的國家元首!
他為什麼不幹?憑什麼不幹?
至於丁一專權,陳循也不是沒有考慮過,丁某人是否會如朱動所說,不干涉朝政呢?
也許到了復辟成功,丁一會不認帳;但此時不答應,大約朱動那一眾人,就要逼著陳循以身相殉了。在死亡和丁一可能反悔不認帳之間,陳循事實上也不用太猶豫的。而他附署密約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說服於謙跟王翱。
出到外邊的丁一,立在天井之中,卻對著在座人等說道:“歷史,會銘記這個夜晚。”
石亨此時原本想要冷哼一聲,他原就是梟雄之輩,試想土木堡之役,他麾下軍隊盡亡,這人單騎得還,那真如喪家之狗一般無二的,近代被喚作玉帥的吳佩孚,兵敗之後就是去當寓公了,那還是維持著八大處的心腹親信呢,石亨是單騎逃還,可見慘到什麼程度?這人居然還有壯志雄心,敢於招募壯士,與韃子再作血戰!所以別人見看丁容城名滿天下,縱有千般不滿,面對丁一也是不敢作色,他卻不然,眼看就要發作。
但此時一片雪花,在院子裡如同白晝的火把光照下,飄飄墜墜地落下,就這一片雪,看在石亨眼裡,卻教他福至心靈,突然之間清醒了過來:丁一將他和曹吉祥,還有五軍都督府在京視事的都督、同知、僉事,都喚至此處,末必就不是軟禁啊!
這一節想通了,後面以石亨沉浮宦海的經驗,就很明白了。
丁一分明就是怕他們在今夜折騰出不受控制的事來,所以直接將他們這些軍隊的大佬,拘禁在此!否則的話,要幹這等潑天的大事,必然是各個軍頭奔赴軍中,然後盡起心腹,各路軍隊齊聚湧入紫禁城裡才對啊!
“在座諸位,有人是為了理想,認同學生的理念,不辭粉身碎身,為蒼生、為大明之重光,來到這裡的。”丁一伸手接著那片雪花,他就看著那片雪花,如同雪花裡,有著這世間最大的奧妙,“有人是為了富貴榮華,加官進爵而冒著抄家滅族的危險,來到這裡的。”
他抬起頭來,看著姚夔,笑了起來:“你我志同道合,縱不附署,也是同志。”歷史上,在石亨復辟之前,陳循就指示姚夔就起了一份奏摺,請英宗復位的,只不過石亨他們舉事太過突然,然後這份許多人附署,包括于謙在內的奏摺,才沒有送遞上去,所以丁一這麼請這位到此。姚夔聽著點了點頭,起身一揖復又坐下。
“大兄、二兄,不管你們願意與否,小弟要做這事,兄等必定不能置身事外的,故之小弟教門下子弟,請兩位兄長到此,若兄等對此有異,請割袍斷義自出,小弟擔保,無人加一指於兄等身上。”丁一對著商輅和李賢這麼說道。
因為這兩位,認真的說,景帝是有恩於他們的,商輅不必說了,李賢更是“自郎署結知景帝,超擢侍郎”,所以丁一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如果不叫他們過來,那就是丁一失敗了,這兩人也是說不清的;但此時聚於一堂,如果這兩個不認同,割袍斷義而去,那事後卻就是說得清楚的。
商輅這原本丁一覺得有點不太夠義氣的二兄,卻是笑道:“何忍相棄而去?不必贅述!”
而李賢這位出了名的大噴子,倒是猶豫了一下,方才抬頭對丁一道:“汝於今夜舉事,應遣人前往軍中,分派心腹盡起團營兵馬才是,教這石總鎮與曹某坐於堂上,直如兒戲!事已至此,有甚麼好說?趕緊分派諸般事宜,依為兄看來……”他說著,就要開始噴了,皇帝都照噴的李賢,還會照顧丁一面子?
第五章奪門(十一)
丁一卻是早就準備,行過去握著李賢的手臂,對他道:“大兄,弟無所長,然于軍略,雖無天資,幸有經驗。”這當然是丁一謙虛了,不過他說的也是實情,就算他沒有天資,這麼多仗打下來,也不必李賢來替他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