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了六個”杜子騰低聲地說道,“賣米的,十幾個人不知所蹤,道上說是白蓮教乾的。”他自然不會管賣刀賣米的事,所謂賣米,就是半公開組織忠義社;賣刀,就是秘密核心組織天地會。
丁一無語了,這事的確也是耽擱不得,也是要他決斷。
而徐珵還老老實實坐在一邊沒開口呢,恐怕也不是沒事來喝茶的吧。
丁一突然感覺,人還是做自己擅長的事比較好。比如殺人,他擅長殺人,就算只扔給他一把刀,叫他去殺一千個人,似乎也要比現在輕鬆——輕鬆得多!
第三章永鎮廣西(八)
圍坐在天井四周的民兵們,無一例外地很有些惶恐,因為對於他們來說,坊間的秀才都是頭面人物了,縣衙裡的捕快已經就算官府,可現在坐在他們中間的,卻是永鎮廣西的靖西伯爺丁一。這讓他們很害怕,一種底層民眾對於大人物的恐懼,一種弱者對於強者天生的驚惶。而且他們心裡有數,伯爺今日叫他們來,大抵就是因為他們在民兵訓練裡,帶頭耍賴偷懶的緣故,這便愈更讓他們害怕了。
“老實說,當時並不想去幹這差事的,我是一個讀書人,已經有了秀才的功名,考舉人,進士,安安穩穩當個七品知縣,這不蠻好麼?對於宦官我向來就沒有好感,雖然他們沒怎麼樣我,但作為讀書人,那絕對是恥於同流的,我真的不想去做跟瓦剌談馬價的事。”坐在他們中間的丁一,並沒有板起臉來訓責這些,也沒有跟他們講許多堂皇的大道理。
他象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緒,又象是在這秋風裡自語:“跟你們一樣,做木匠活做得好好,種地、賣菜、當貨郎,無端端叫來操練,肯定是不願意的。”他說著望向四周,那些民兵的臉上,害怕的神色終於略為消減了一些,“但你們沒聽到那瓦剌韃子怎麼說,他說,不給,他們就自己過來拿!他們有烈馬,他們有強弓,他們有長刀!我當時很生氣,但他又說,每年他們都在邊關打草谷,就是這麼自己來拿的。當時我覺得。我得做點什麼……”
“當韃子在邊關打草谷時,離容城很遠,幹我底事?韃子犯邊的時候。那是邊軍的事,是朝廷的事,幹我底事?於是韃子踏破長城,圍困京師,我就在京師,除了拼命,我別無選擇。”
丁一站了起來。看著那些民兵,他們並不太懂丁一的意思:“侯大苟殺官造反,你們不是皇帝。幹你底事?侯大苟入梧州府把前布政使司也殺了,你們不是官,幹你們底事?好了,侯大苟在懷集。姦淫擄掠。懷集離此還有二百里路,幹你們底事?那麼,如果侯大苟攻入梧州,你們怎麼辦?拼命?你們知道怎麼拼命嗎?”
“不,你們不知道,你們只會躺在地上撒潑,因為你們很聰明,你們發現大明第一師的軍人。跟其他軍隊計程車卒不一樣,他們不會打人。今天叫你們來。我並不打算要求你們幹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們,侯大苟的軍兵,不但會打人,還會殺人,懷集縣裡,親眼所見,親身所歷。”
丁一起身走到照壁那裡,背對著這些民兵說道:“不想訓練的,退出吧,侯大苟的兵馬來,看看你們躺在地上耍賴,能不能讓他們放過你,能不能讓他們不搶走你家裡的財產,不掠走你家中的女眷……噢,可能你們還會磕頭,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覺得磕頭求饒,能讓對方改變主意的?我在懷集,看過有人拿著菜刀,他求那些侯逆的兵馬,說他願意死,只求放過他的家人,他拿著菜刀,卻不知道怎麼拼命,只能割了自己的脖子,然後侯逆的軍兵一腳踢開他仍在抽搐的屍體,衝進他的家裡,殺死了裡面的男人,搶走了女人和所有一切可以搶的東西……就這樣吧,隨便你們。”
然後丁一就離開了,沒有回頭,也沒有叮囑什麼如果真有人退出,就把他們怎麼樣之類的話。他本來準備了許多煽動的說辭,但終於沒有講吓去。這不是他所擅長的事情。他只是不得不來做這件事。如果可以的話,他更願意帶上一支訓練有素的小隊,潛入大藤峽執行斬首戰術。
丁一厭惡現在的生活,因為他自己正在每時每刻強迫著自己,在做自己所不擅長也不喜歡的事情。但他別無選擇,拋開國家、民族之類的不提,他需要一個時代,一個教他自己有認同感,有融入感的時代。
也許最為根本的原因,是丁一本身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正是所謂的“理想主義者是不可救藥的:如果他被扔出了他的天堂;他會再製造出一個理想的地獄。”
而在和民兵談完話之後,丁一帶著警衛,離開了梧州府城,他開始巡行在梧州府城和懷集、容縣這三地的農村,他放棄了所有的夢想,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