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良堡,一行人行行停停四五日才去到鶴金斗。
“你把這東西交給黃蕭養,他便會來見我。”丁如玉將一卷布交與順民天王的太子黃貳仔,用不太標準的廣東話對這孩子如此說道,“我從京師來的,你這般與他說,他便會來。你告訴他,我只等到今晚子時,過時不候。”
那孩子有點驚怕,但還是接過那捲布去了。
丁如玉對跟著她的六個手下問道:“你們怎麼看?”
“若先生在此,一千精兵,一鼓而下。”這些跟著丁一大半年,識了不少字的漢子,都是上過戰場、在土木堡殺過敵,面對過瓦剌騎兵的人,至少對於軍兵的素質、操練,還是心裡有數的。居然就這麼被他們幾個外來人等潛入黃蕭養的家鄉鶴金斗,可想而知,黃蕭養手下軍兵的水平。
丁如玉聽了,卻怒道:“胡說!一千精兵?什麼叫精兵?跟你們一樣麼?少爺教你們這一年左近,花費了多少心血和錢糧,你們也不是沒吃過苦的人,按平常衛所裡的兵,這麼多錢糧,你們說能募多少?十個千戶所都能養得來吧?總算才教了幾個弟子?百來個,加上那些去當小旗帶回來的再傳弟子,也不過三四百人,你們張口就一千精兵,哪裡來?”那六個身材魁梧的弟子被她罵得訕然低頭,正是如玉所說,都吃過苦的人,對衛所情況知根知底,被這麼一說,頓時省起自己的想法實在過於膚淺了。
大約四個時辰以後,丁如玉就在鶴金斗的土地廟見到了黃蕭養。
第五十五章離別易銷魂(六)
他很仗義,大約有幾百人圍住了土地廟,黃蕭養只帶了二十來個好手到廟前,不理會那些手下的勸說,把他們留在廟外,自行入了土地廟內,語氣裡透著親切和期待:“是一哥麼?一哥……”
“少爺來不了。”如玉取下了面具,卻向黃蕭養伸出手去,“請把東西還給奴奴,要不少奶奶會一直找這分水刺,你知道她的性子,她也許永遠不會找,但如果她想起來,就會一直找、一直找,有空就找,把牆拆了也不出奇。”
黃蕭養聽著說起天然呆,那滿是刀疤的臉上也泛起了笑意,摸出那根卷在布里的分水刺,遞給瞭如玉:“一哥好麼?一哥和我說過,不要當大佬,唉,可是沒辦法,兄弟們總要有個領頭的人……”
他說著沒辦法,但似乎臉上每一條刀疤,都洋溢著得意。
“奴奴看你手下,有公、侯、伯、太傅、都督、指揮等等,看來你是不打算招安的了?”丁如玉收好了那分水刺,便這般淡然向黃蕭養問道,其實不單是分封手下各級官爵,連年號都有了:東陽元年。
黃蕭養卻訕笑起來,搖了搖頭道:“我又不是傻佬,自然想招安,能過得下去,誰想造反?那些,都系兄弟們自己貪好玩,覺得威風弄出來玩的。廣州府都這麼久打不下,怎麼打得過長江?”
“從九品的國土安全域性行局副使,你做不做?”丁如玉漫不經心地問道。
黃蕭養愣了一下,猶豫道:“從九品?我手下的兄弟怎麼……”
“少爺說你如肯做,保你平安。其他人,你真當自己是順民天王麼?其他人有其他人的去處,你就不要管了。”
黃蕭養想了良久。抬起頭來望著丁如玉:“阿妹仔,你回去和一哥說,阿養對不住他了。這些兄弟看得起我,才讓我來當大佬……現在要我扔下他們,只顧自己條尾,我做不出甘樣的事!”
“少爺說你要不肯,就讓奴奴出海去搬一百個兵來打你。”丁如玉此時的神情,與在丁一面前那個女孩,判若兩人,“你可以出去。就叫手下來殺奴奴,道不同不相為謀,奴奴不會怪你沒有義氣。”
“一百個兵?”黃蕭養聽著失笑,整個廣州府城的衛所、弓兵都讓他打得龜縮城內不敢動彈了,一百兵卒他如何放在眼裡?他摸著下巴如戟的短鬚笑道。“阿妹仔,你生得好樣好貌。回京師去吧。不會有人為難你的。出海?你知道從哪裡出海嗎?”
丁如玉笑了起來,把那個銅面具戴了上去,卻對黃蕭養說道:“福建的陳萬寧和我有些交情,借條船出海,應該不是太難的事情。”她戴上面具,便不再自稱奴奴了。“或者不用去到福建,左布政使就在潮州府,從潮州府出海也是個辦法。”
黃蕭養搔著短鬚,半晌笑道:“阿妹仔。不用去尋陳萬寧那隻賊頭,我給你條船,你坐船回京師也好,去搬兵來打我也好,都隨你。你放心就是,我地出得來行,牙齒當金使,不會在船上做手腳。”
當丁如玉站在船頭,身後漸漸遠去的廣州府,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