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丁一頗是客氣,笑著辭去時,有個侍衛還扔了袋馬奶酒給丁一。
去喚英宗出來吃飯時,那小黃門吞著口水,說要先試毒,丁一兜頭一巴掌扇在他腦門上:“你他媽的有病啊?試毒?你想多吃一塊吧!先前亂軍之中,不見你擋在皇帝前面,這會就來說要試毒?這麼大一頭羊,就是四五人你還怕少你一份麼?”
英宗聽著卻也笑了起來,丁一遞了把匕首過來給他切肉,他也隨手接了,倒是適應能力極強。吉達和那少年倒是有規矩,割了幾大塊好肉,找了個土碗給丁一和英宗送了過去,他們才和那小黃門吃起來。
“你得找伯顏帖木兒要點人手侍候,這小閹人,看來不是厚道角色。”丁一邊吃著著烤羊肉,邊對英宗說道,“再說總得有個人陪你聊天使喚啥的,我恐怕沒法老陪你身邊,得去找些吃食,要不靠伯顏帖木兒這廝給點這玩意,咱們十天半個月,怕就皮包骨頭了……對了,我這算不算大不敬?”
“你覺得算,便是大不敬;你覺得不算,便自然是不算。”英宗胃口似乎很好,這一土碗的羊肉,他吃得比丁一還多些。
丁一聽著就笑了,別說,英宗這人,還真合丁一胃口,他這話說得有水平:你覺得算,你就是把我當皇帝,你這麼跟我說話,自然就是大不敬了;你覺不算,把我當朋友,那自然就是不算了。
吃飽喝足了自有那小黃門跟吉達他們去料理,英宗示意丁一到邊上去,卻壓低了聲音問道:“事至如今,不知何日得歸哉!”
丁一一撩袍裾,作勢要跪拜下去,口中只稱道:“天子聖明,臣罪當誅兮!”
英宗一把扯住他,苦笑道:“如晉!”
“臣在!”丁一便真的跪了下去。
英宗無奈地搖了搖頭,黯然道:“起來,坐下說話。”
“臣遵旨。”
但不論是丁一還是英宗,都沒有再說話。
只因不必說話,英宗仔細一想,一切便盡在不言之中了,這也是為什麼丁一會突然拿捏起腔調的根本原因——英宗,他終究是皇帝啊。不是丁一要跟他逗樂子,而是這個問題已經涉及到政治上的高度,英宗自己心裡也是有答案的。
倘若是隻要逃離就好,那麼先前亂軍之中,只要他肯脫下這華麗甲冑,換個兵卒衣袍,丁一是有極大把握把他護送出去的。但英宗不願這麼幹,因為他很清楚這麼幹的話,恐怕會比現在的處境更糟。
所以他問的不是何時得歸,而是皇帝何時得以歸。
丁一便只能回他“天子聖明,臣罪當誅兮”了,這哪裡答得了他?便是明知歷史英宗是能回去的,也不可能現在就給個準確時間報將出來啊。以這種大忽悠的心理,指不準還覺得丁一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呢。
“如今細思,那賤人之子平日裡不曾規勸我一言半語,真乃其心可誅。”英宗幽幽嘆息,黯然搖頭道,“倒有推波助瀾之勢……如曹公、鄺尚書仍在京師,便是單使英國公留駐京師,也不至於此!”
丁一有點不明白了:“賤人之子?誰啊?”
“朱祁鈺!”英宗咬牙切齒地說道。
“噢,這廝,別說,這廝風評似乎比你好許多啊。”丁一這回聽明白,英宗說的,是景帝。
英宗自嘲地說道:“是啊,惡事壞事都是我做的,只不過他從來都沒有逆過我的意思,所以原本也沒想過,這賤人之子,惡毒至此!太皇太后去了,我母后是良善之人,自然沒預著那賤人和她兒子的把戲啊!”
這節說來話長,景帝也就是朱祁鈺,他的生母吳賢妃本來是漢王朱高煦邸的侍女。宣德年間,朱高煦作死要叛亂,明宣宗皇帝御駕親征——說到此處,英宗這親征,卻也算是他們家有這傳統的——生擒叔父漢王朱高煦,又將漢王府裡的女眷充入後宮為奴。
在返京途中,明宣宗皇帝不知道怎麼就和原漢王府裡的侍女吳氏,**擦出火花,想來這吳賢妃應該算得上女神級的美貌吧?總之吳氏就被明宣宗皇帝包養。回京之後身為罪人的吳氏自然是不能被封為妃,於是宣宗皇帝就包養到底,將她安排在宮外的宅院中,不時就去勾搭,時長日久吳氏就有身子,為宣宗生下了次子,這就是朱祁鈺,也是現時的郕王、後來的景泰帝。吳氏也因此被封為賢妃,不過還是繼續住在宮外。
宣德皇帝朱瞻基架鶴西去之前,把吳氏母子傳入宮,託付給他母親張太后,由於時逢皇帝的大喪,無人顧及吳氏母子的身世,他們就這樣被大家接受了。孫皇后也並沒有食言,不久就封朱祁鈺為郕王,併為他們母子修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