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抬頭看進蘇一的眼睛裡,最是認真的模樣。這不是玩笑話不是打趣,是要正兒八經想的事了。
☆、辭行
蘇一在沈曼柔的目光裡踟躕; 不知道該回她什麼話。沈曼柔會想這一宗,她自然也想得到,只不過平日裡故意忽略不往腦子裡去罷了。王爺沒先提起來; 她一個女兒家如何好開口,求人娶她不成?再說這求來的可不是簡單的許硯正妻,更是正兒八經的鹹安王妃; 便不能由著性子開口。
她雙手無意識地揪裙面,理不清腦子裡的思緒。這會兒她爺爺知道了; 總要勸她歇了這門心思; 再逼她與旁人成婚的。倘或王爺再沒有行動; 亦或真叫她到王府上委屈做個庶妃; 這事兒又要怎麼辦呢?她轉過頭去看沈曼柔,承望從她眼睛裡看到些什麼。然而這事誰也給不了她答案,除了王爺和她自己。
她有些洩氣; 到底是一時給不出自己交代來。有些神傷,忽又聽得鋪子門響。沈曼柔只以為是石青回來了; 下了腳榻便迎了出去,哪知卻不是。腰背直挺; 揹著手哼著小曲兒跨步子進門的; 是穿棉袍戴幞頭的陶師傅。倒仍像從前一般,閒悠悠地進鋪子,自去到蘇一對面坐下,自己給自己斟茶。
他從進屋到坐下吃茶也未說一句話,蘇一隻當眼花; 揉了揉眼睛。揉過了,見陶師傅吃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來搓了搓手,才動了嘴皮子。他說:“不錯啊,比我那時候瞧著好多了。怎麼樣呢,生意做得可還稱手?”
這回可確定是陶師傅回來了,沈曼柔才剛也是怔著的,這會兒回了神,折回步子去炕邊,在蘇一那側挨著她坐下。蘇一神色倏地一亮,驚喜道:“我只當做夢呢,原來真是您回來了。瞧您剛才的姿勢步法,可一點兒也沒變樣。鋪子生意還好些,只還不及師父您那時候。師父您又怎麼樣呢,年前到您家裡送吃食也未碰上面兒。難得您還過來瞧咱們,可叫我欣喜壞了。”
陶師傅自然看得出她欣喜,輕打了打袖子道:“我可自在呢,沒什麼大事兒。成日天混城東逛城西,渭州城都叫我耍玩遍了。在這裡活了大半輩子,這會子才嚐出日子的滋味來。人就該忙時忙閒時閒,不能一輩子專揀哪一件幹到死,旁的一概不去試試,可見是白活了一遭。”
蘇一聽他這麼說也就放心了,瞧著陶師傅紅光滿面的模樣,應是沒受周安心什麼刻薄的。這話卻也還是忍不住要問,打聽一遭自從他家關了鋪子賣了宅子,其後都發生了什麼。到現今也有四五個月了,不知眼下什麼境況。
陶師傅又去斟茶吃,“可了不得,好在沒當正經兒媳娶進來。自從關了鋪子又賣了宅子,我和你師孃又撂開手不管他們開始,差點就翻天了。住仍是住一個院裡頭,一屋簷下吃飯相處。只我和你師孃任事不管,都叫你師哥當家作主。她頭先哄著你師哥,哄得他沒魂,什麼都聽她的。心裡猜著咱們這處攢著銀兩,只是不肯拿出來,就攛掇了你師哥來要。我能給她這甜頭?自然捏得一分錢沒有。日子一長,她便認了咱陶家確實窮困了。那性子也就一日日現了出來,對誰都沒有好臉。對我和你師孃倒還客氣些,見面不說話就罷了。對你師哥麼,可想見的,總要撂臉子甩話頭給他聽。小祝也不是軟巴男人,能受得了這個?早就見出嫌隙了,這會兒卻還有些不願撒手。咱們便等著,不急這一兩日。”
蘇一點點頭,雖不知周安心具體對陶小祝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如今又是什麼態度。但只想想她往前是怎麼對落難時的蘇太公和沈曼柔的,也就能猜得八九不離十。瞧著是快了,陶小祝也就還念著舊情放不下而已。再磨些日子下去,再深厚的感情也都叫她這般性情磨得一絲不剩了。
沈曼柔坐在蘇一邊上,想得卻不止這些。今早上週大娘和周安良叫她攆出去了,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周安心那裡。偏陶師傅今日就上門來了,能有這麼巧的事情?想著不知有什麼事,便試探著開口問了他一句,“那眼下,周大娘和周安良是不是也去您家裡了?”
陶師傅看向她,忽笑笑,說:“可不是麼?你將那大麻煩甩了乾淨,倒貼給我了。這會兒正在我家裡鋪了床鋪打算住下呢,還不知要住到什麼時候。這一家子啊,靠完這個靠那個。吸完這個找下個,誰個叫碰上誰個就得給一身血。給了也喂不飽,遲早得把一家子都搭進去。”
蘇一看了眼沈曼柔,知道這事的原委,又看向陶師傅,“他們過去,您就讓住下了?就那麼點大的地方,能住下這麼多人麼?”
陶師傅面上倒是不見什麼愁色,只說:“自然住不下,所以我和你師孃才出來了。給人騰地方,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