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郎中氣不打一處來,將書扔在地上。
易楚撿起來,雙手捧著放到桌面上,又喚,“爹,你打我也罷罵我也罷,只彆氣壞了身子……也別怪辛大人,是我自己願意的。”
易郎中冷冷地掃她一眼,瞧見她眉梢眼底的歡喜,雖是跪著跟他賠禮,可那歡喜卻掩藏不住。
不由氣苦。
先前天不亮,那人就過來跪著,說辜負了他的信任,說阿楚夜裡累著了,一時半會怕醒不來。
哼,累著了,醒不來……
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一氣之下扇了那人一巴掌。
那人也是這樣跪著,說任他打任他罵,只別生氣,也別怪阿楚,都是他不好,招惹了阿楚。
他不解氣,舉著巴掌再要扇。
那人卻到外面取了塊木板來,恭恭敬敬地說:“父親仔細打得手疼,還是用板子解氣。”
那樣子無賴之極。
虧他當初將那人引為知己,沒想到卻是引狼入室。
他自認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平生僅有的兩次動手都是打他。
第一次用了茶盅,這一次,難道真能用木板?
他猶豫著還沒下手,那人已侃侃而談說起自己的打算。他考慮得倒是周全,易楚的生活如何安排,假如有了身子又會如何,到哪裡養胎到哪裡生產,給孩子取什麼名字,甚至連孩子上什麼書院都打算好了。
他還能怎麼樣?
一樁樁一件件,那人都安排得妥當,在易楚身上是用了心的。
他滿肚子火氣發不出來,朝他後背拍了一板子,說:“滾!”
那人是真滾了,他說易楚仍睡著,他不放心,得回去看看。
前頭剛走了那人,後頭又來了阿楚,幾乎一式一樣的說法,幾乎讓人以為是串通好的說辭。
可自己養的女兒自己明白,阿楚說這番話是出自內心的。
她知道錯了,可她不後悔,又說是她願意的。
易郎中只有苦笑,他養了十幾年,嬌滴滴花朵兒似的女兒,她說願意,又有哪個男人能抗拒得了?
他怪不得那人,又捨不得責怪女兒,只得冷了聲道:“雖說訂了席面,飯廳總要收拾一下,這些事還能等著外祖母親自動手?”
易楚“嗖地”站起來,摟著他的脖子,“爹真好。”
再好也比不過那人!
易郎中不願意搭理她,板著臉又捧起醫書。
易楚腳步輕盈地出去,辛大人在院子裡等著,兩人湊到一處唧唧喳喳不知說些什麼。
易楚臉上洋溢著溫柔的笑,辛大人看她看得發呆,伸手替她理了下鬢髮。
易郎中在屋裡,看他們看得也發呆。
怎麼看都是一對天作地合的壁人。
阿楚痴戀著辛大人,可辛大人也非無心之人,看阿楚的眼光像是看著珍寶。
易郎中長長地嘆口氣,女大不中留,隨他們去吧。
飯後,辛大人正式辭行,“明日一早就趕路,回去還有事情要忙,便不過來了,若有機會,會託人捎信回來……外祖母跟父親多多保重身體。”
當著衛氏的面,易郎中不好再板著臉,就語重心長地囑咐他一番,不過是要以性命為要,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性命若是沒了,什麼都沒用。
衛氏要說的話方才已經跟辛大人說了,眼下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他不能在家裡過中秋。
易楚倒是很平靜,默默地看著手裡的茶盅一句話都沒說。
易郎中很感意外,昨天分別時,還扯著那人的衣袖不放手,今天突然乖巧了。
辛大人卻是明白易楚的想法。
一來,她不想耽擱他的時間。
因為計劃有變,先前的安排也有所變動,此外,臨走前還得囑咐一下吳峰。
此行艱險,而錢氏已經有了好幾個月的身孕,他不想讓吳峰冒這個險,況且也需要有人留在京都幫他處理一些事情。
二來,昨天一天一夜他幾乎沒閤眼,假如今天再與她守在一處,必然也少不了折騰。
而接下來,他還得沒日沒夜地趕路。
易楚是心疼他的辛苦。
可辛大人是真不想就這樣走了。
剛剛有過肌膚之親正是情濃的時候,他好像還有許多話想對易楚說。
衛氏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豈不知辛大人與易楚的心思,藉口歇晌覺回了西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