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地回道,“昨晚他和夫人帶著東西去看崔副主任的家人了。”
方孟敖胸口像被重重地擊了一下,接著軍靴動了,這回樓梯是真的發出了“嗵嗵”的響聲。
“查賬吧!”方孟敖上樓了。
燕南園大門外。
也許真的是在躲自己的大兒子,也許並不是為了躲自己的兒子,方步亭昨晚看了崔中石的家人就沒有回去,半夜時分叫司機將車開到了這裡,在車裡睡等天明。
天明瞭,車內卻由於隔著車窗玻璃依然昏暗。
司機趴在方向盤上兀自酣睡。
後座左側的程小云則一直未睡,因為方步亭的頭靠在她的肩上,她不能睡。
望著窗外,程小云看見幾十米外燕南園的大門被校工開啟了,這才輕輕轉過頭。
方步亭像個孩子,還在沉睡。
“行長,開門了。”程小云輕聲喚他。
司機猛地醒了,悄悄坐直了身子,沒有敢回頭,朝車內後視鏡瞟去。
後視鏡內,方步亭閉著眼依然靠在夫人肩頭。
司機連後視鏡也不敢看了,望向大門。
“去取水吧。”
是行長的聲音!
“是。”司機這才應著,開了車門,提起前座的一個小洋鐵桶下了車。
何宅二樓何其滄房間。
英文打字機的鍵盤仍在有節奏地敲擊著。
隨著梁經綸嫻熟的手指敲擊,打字機上端的連軸紙在不斷上升,一行行英文疊在紙上,中文意為:
因此,發行新的貨幣取代已經無法流通的舊法幣勢在必行;雖然用軍事管制的手段干預貨幣發行違背經濟規律!
打到這裡,這篇上書南京的《論立刻廢除舊法幣推行新幣制之可行性》的論證顯然已經完成,梁經綸的目光飛快地悄悄轉望向睡在躺椅上的何其滄。
何其滄身上蓋著一床薄毛巾毯,微閉的眼睛眨動了一下——無數個夜晚,他已習慣了在自己學生有節奏的打字機鍵敲擊聲中入睡。
梁經綸的兩手便不能停,緊接著指頭繼續機械地敲擊打字機的機鍵。
打字機吐出的另一頁空白的連軸紙,紙上出現的英文已是與正文毫無關係的重複的片語:
何其滄於是得以繼續安睡。
桌上的檯燈依然亮著,窗外的天光也越來越亮了……
司機用小洋鐵桶打來一桶乾淨的水,原來是給方步亭和程小云在車內洗漱。
方步亭手裡用的是毛巾,程小云手裡的卻是手絹,兩人侷促的在後排車座洗著臉。
前排座上的司機今天有些為難了,因為刷牙缸子只有一個,牙刷也只有一把,他側轉身端在手裡,一隻手扶穩了小洋鐵桶,看著行長和夫人洗完了臉,將缸子和牙刷遞了過去:“行長先刷牙吧,您刷完我再給夫人去打水。”
“不用了。”方步亭接過缸子和牙刷,先遞給了程小云,“你先刷吧,給我留半缸子水就行。”
這就是方步亭的溫柔體貼之處!
程小云沒有拒絕,接過缸子和牙刷,對著下方的小洋鐵桶,極其小心地刷牙,手臂竟是如此不能伸展,她立刻想到了方步亭多少次就是這樣在車內洗漱,眼睛溼了……
何宅二樓何孝鈺房間。
昨夜沒有定鬧鐘,可何孝鈺還是醒了,向桌上的鐘望去。
小鐘的指標一分不差,已是早晨五點!
何孝鈺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