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能背,卻搖了搖頭。
梁經綸:“我背第一段,你接著背第二段。就算陪我吧。”
不再看何孝鈺,梁經綸輕輕站了起來,在屬於他的那片小小的空間慢慢踱了起來,長衫又能飄拂了,用他那特有的磁性的聲調,帶著幾分江南的口音,吟誦起那首他們都曾經深愛的詩。
一朵野花在荒原裡開了又落了,
不想到這小生命,向著太陽發笑,
上帝給他的聰明他自己知道,
他的歡喜,他的詩,在風前輕搖。
何孝鈺依然沉默,梁經綸的長衫便依然飄拂。
何孝鈺的眼中,那長衫彷彿即刻便將飄拂得無影無蹤,她害怕了,輕聲開始背誦第二段:
一朵野花在荒原裡開了又落了,
他看見春天,看不見自己的渺小,
聽慣風的溫柔,聽慣風的怒號,
就連他自己的夢也容易忘掉。
長衫停止了飄拂,活生生的梁經綸依然站在面前。
“這首詩以後就屬於方孟敖了。”梁經綸的聲音在何孝鈺聽來是那樣遙遠。
“這也是組織的決定嗎?”何孝鈺倏地站起來。
梁經綸又望向了她,定定地望著她:“不是。是我的建議。”
何孝鈺:“什麼建議?你可不可以說明白些?”
梁經綸又移開了目光:“學聯的鬥爭需要方孟敖,北平人民的生存需要方孟敖。你去接觸的方孟敖必須是真實的方孟敖。你必須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何孝鈺:“那你就不用說了,我知道他喜歡什麼。”
梁經綸:“他喜歡什麼?”
何孝鈺:“喜歡喝酒,喜歡抽菸,凡是男人的壞毛病他都喜歡。”
梁經綸輕輕搖了搖頭:“優點呢?為什麼不說他的長處?”
何孝鈺:“他喜歡音樂,喜歡西洋的美聲,而且唱得很好。”
梁經綸閉上了眼:“還有呢?”
何孝鈺:“還喜歡唱民歌,一首《月圓花好》,能唱得讓人感動。”
梁經綸仍然閉著眼:“還有呢?”
何孝鈺咬了咬嘴唇:“還喜歡把汽車開得像飛機一樣快,隨時可能撞上人,也可能撞上任何東西。”
梁經綸睜開了眼:“還有呢?”
何孝鈺:“不知道了。等我知道了,我會告訴你。”
梁經綸沉默了片刻:“我告訴你吧。他還喜歡詩。喜歡泰戈爾的詩,後來又喜歡上了新月派的詩。特別喜歡的就有剛才那首《一朵野花》……還有徐志摩的《再別康橋》、卞之琳的《斷章》……孝鈺,你要把新月派的詩都背誦下來。”
何孝鈺:“還有嗎?”
梁經綸:“還有就是他不喜歡人家總順著他。”
何孝鈺:“還有嗎?”
梁經綸:“我能告訴你的也就這麼多了。”
何孝鈺:“我明白了。我能不能也向你提個要求?”
梁經綸:“當然可以。”
何孝鈺:“以後,除了跟工作有關的事,方孟敖還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能不能不告訴你?”
梁經綸是這樣想看此刻的何孝鈺,目光轉過去時卻望向了窗外,嘴裡突然迸出兩個字:“可以。”
說完,他的長衫帶著風飄拂出了門外。
何孝鈺的眼淚終於流出來了,怔怔地站了片刻,突然聽見院子裡父親的聲音:“孝鈺呢?”
她急忙拿出手絹印幹了眼淚,向窗外望去。
父親和方孟敖,還有梁經綸都已站在院內。
她輕輕地深吸了一口氣,走出了這間小屋的門。
何宅院門外保護方孟敖的青年軍都挺得筆直,望著一輛剛開來的別克轎車,那輛轎車的車頭上插著一面中華民國的小國旗!
在北平誰都認識,這是李宗仁副總統的專車!
梁經綸已站在何其滄的身邊,何孝鈺也走過來了,他們都看見了那輛轎車。
“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的預見是錯誤的。”何其滄這句話是對方孟敖說的。
方孟敖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深點了點頭。
何其滄接著望向梁經綸:“看樣子至少今天沒有人再敢抓你了。你先休息一下,然後幫我把那堆廢紙再整理一遍吧。”
梁經綸:“先生說的是不是那份經濟改革方案?需要帶去開會嗎?”
何其滄:“不是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