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嘆氣,笑著道:“國公爺只等著您呢,您不去,他哪兒會做完呀?你可別再賴了。若不然呀,到了午膳的點才磨蹭過去,那該怎麼是好兒?”
阿瑜不情不願地被丫鬟攙起來,活活像個七八十歲的小老太太。她噘嘴嘟囔道:“從前藺叔叔從不管這些的,我能按時吃藥,他就很放心了,沒想到回了自家裡,反倒還要被逼著扎馬步,打太極!”說到後頭,語聲便愈發恨恨。
佩劍找來一件藕粉色的褙子,給她穿上,邊細緻服侍著,邊笑道:“姐兒啊,這可是好事兒!您的身子愈發康健了,長輩們才指望你能更結實些呢。從前在衡陽,王上不叫你跟著練晨功,也是因著您身子太柔弱,總歸得先把本錢填紮實咯,再管這些呀!”
阿瑜哼一聲,打量起鏡中自己的樣子,心中滿意,哼一聲,才起身道:“走罷!”
鎮國公坐在外院裡吃茶,這春天就是暖融融的,外頭鳥語花香,春光燦爛,打完太極,坐在小院樹下吃口養生茶,人生簡直不能更美好。
然而比這樣更美好的人生還有……
老爺子擼著鬍鬚,眯著眼睛,遠遠便見著一個粉衫小姑娘,帶著一大群奴僕正在往他這頭走。
老頭樂呵呵的,還同一旁的老僕周叔道:“你瞧這孩兒,跟她祖母年輕時簡直一個模樣!神氣活現的!”
周叔也樂呵呵道:“那可不是!”可是神氣活現的前提是,公主和小郡主不想著您牙癢癢!
阿瑜走到自家祖父近前,叉腰道:“老爺子老爺子!我都同您講了嘛,我才不要晨練呢!早上頭這天氣多涼呀,我要給凍感冒了可怎生是好兒!”
國公爺笑眯眯地啜口茶,語氣輕快道:“這哪兒涼了!你祖母就是這點兒不好,老把你養在暖閣裡頭,也不瞧瞧現下這都開春了,是該多出來動動嘛!”
阿瑜扁扁嘴,連日來被迫早起的怨氣直衝腦門,她現在都還沒睡夠呢,被吵醒的怨氣在腦袋裡頭上躥下跳不得安生,於是眼眶也紅了一圈,委委屈屈道:“那我不要嘛!我睡得這麼開心,現在難過得早膳都用不下的,都怪您!”
國公爺見寶貝孫女兒哭了,這下有點慌了,忙起身哄道:“那咱們明兒個晚些起好不好?就……就晚個三炷香,叫你睡個飽飽的!好不好啊寶貝兒?”
阿瑜跺跺腳,同她家祖父不開心:“才三炷香,怎麼夠我睡!” 她能睡到太陽照屁股,三炷香算甚麼?
國公爺硬朗了一輩子,向來說一不二的,近些年即便已然隱退於朝堂之外,但多年來積攢起的餘威,還是叫人聞風喪膽。
傳聞他年輕時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鐵血將軍,三頭六臂,喝人血生啖人肉的,即便現在老了,一橫眼一跺腳,還是叫人瞧著肉疼。
這樣一個老頭,給自家小孫女磨得沒法子,抖著鬍鬚直嘆氣,又給小孩擦眼淚又妥協道:“好好!那就睡飽飽,吃飽飽,再看會兒話本子,同你祖母睡會兒話,再來祖父這兒練功!好不好啊我的寶瑜?”
阿瑜這才開心了,給她祖父笑出八顆糯米牙,聲音軟綿綿的:“祖父最好了!”
老頭得了這句話,心裡頭甘甜得緊,又苦口婆心絮絮叨叨起來:“阿瑜啊,不是祖父說你。你從前給那個誰,那個誰啊!慣得身子太嬌弱了些!呃,你祖母從前身子也不好,都是年輕時跟著祖父練功,現下才能這般硬朗的!你想不想同祖母一樣身子好呀?”
阿瑜杏眼亮晶晶的,正要回答,抬頭卻見一個身著圓領袍子的青年站在一邊,整個人疏朗精神,但彷彿已恭候多時。
她連忙扯扯祖父,叫他瞧那一邊。
青年見狀,也連忙上前,恭敬禮道:“祖父。”
阿瑜對他點點頭,略施一禮:“兄長。”
青年對她點點頭,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阿瑜心裡撇撇嘴,對祖父輕輕道:“孫女兒先去祖母那頭啦!”說著又小小吐舌。
鎮國公嘆口氣,瞧眼那青年,也只能隨她去了。
待阿瑜走了,那青年便恭敬在鎮國公身旁,給他奉茶,又談論起外頭的時政。
鎮國公只聽一耳,也無甚回應。
他老了,還真管不得皇上寵著誰,又寵了哪家人,甚麼言官御史冒死進諫了。
同他有甚麼干係?
他活了這大把年歲,給朝廷效力得也夠多了,年輕時落下的傷口,現下冬來小雪時還會痠疼。
可皇帝和那大把宗親又是那個樣子,叫他說甚麼好?
不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