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漠然,從沒給她半點祖母的親近感。
可到了外頭宴上,若有人問起來,程卓玉還是面帶笑意道:“祖母待我極好的,每日都變著花兒給我調理身子……我自小便有不足之症,費了許多名醫名藥的,才把身子理康健了。”
她根本不能想象更多的祖孫們,是如何相處的,而她自己的身子不好也是事實,不過為她費心調理的卻是她的兄長,並非是大長公主罷了。
程卓玉要臉面,跑到外頭總帶著三分笑,說話總留個五六分白,叫人好照著想象,而說出的那四五分話頭,又彷彿綴了萬般尊貴與輕描淡寫,其實那些大多是虛的。
時間久了,也有人瞧不過眼,便斜著眼笑道:“既大長公主她老人家這般疼你,怎麼連個封號都不為你請?咱們家裡,雖不如大長公主尊貴,這點本事也是有的。”
於是程卓玉手心裡的帕子都汗溼了,尖尖的指甲把絲綢拉出一道道印子來,面上還是溫柔含笑:“祖母也說過,只我拒了。姐妹們都知曉,我是過繼給爹爹的,小時也從不曾在爹爹膝下盡半點孝意,可卻得了祖母祖父萬般寵愛,心裡頭還是過意不去……後頭祖母妥協了,只說待我再年長些,便給我請個封號。”
她這般說也合理,便無人不信的。
因為程卓玉一向溫柔聰敏,待人有禮,即便出身國公府,也不給人傲慢的感覺,已算是貴女中數一數二的有涵養了,故而名聲在外,旁人也只會覺得是程卓玉有孝心罷了。
可是隻有程卓玉曉得,她這心裡頭是多麼忐忑,因為祖母和祖父從沒給過她半點定信,有時她稍稍試探,可得來的卻是幾句似是而非的警告。
她心裡頭便一向揣著些不忿。
憑什麼哥哥能當上世子,得祖父祖母的喜愛,可是自己卻只能安安分分的,付出了這麼多,可是連那麼一丁點的溫情也求而不得呢?
可是這些話,她是一點也不敢對任何人講的,因為她在旁人眼裡,必須是溫柔善良的,即便被人拿刀子捅上兩下,大約也只會無傷大雅地小聲指責,又輕輕放過。
寧安縣主是她最好的朋友了,脾氣也有些烈,程卓玉不知道該不該說那些話,嘴巴卻有些控制不住的一張一合,心裡頭某些隱秘的怨憎,也悄悄流露出來。
寧安縣主冷笑一聲,金玉一般的眉眼,露出鋒利的光芒:“那個程寶瑜,不說她到底是不是程大儒的女兒,即便是又如何?代替她在京城盡孝的人,一向都是你,不是麼?”
程卓玉垂眸,拉著寧安的衣角勸說道:“算了罷……我、我到底比不得她血統純正,又如何能指責她分毫?”
寧安縣主火氣上來,點著好友的額頭道:“你啊你!真是不爭氣!大長公主不是一向都疼你的麼?即便親孫女兒來了,我倒不信大長公主便把你扔在一邊了,你就多與她走動走動,殿下又如何能真忘了你?”
程卓玉自知那些全是謊言,於是趕忙又道:“我省得了……只是,我擔憂的不全是這個啊。”
寧安縣主有些疑惑。
程卓玉繼續道:“阿瑜長得很好……可是我見過爹爹的畫像,她同爹爹根本不像的。人人都說女兒肖父,怎麼到了她身上,便半點不像了?”
“聽聞原本連祖母都不曉得,有阿瑜這個小孫女存在的呢。”
寧安縣主出身梅家這樣的大家族,那些陰謀詭計自然聽得多了,如此也皺眉道:“若真是如此,她真是好大的膽子!”
程卓玉連忙道:“可不帶亂說的……我沒想編排她,同你說一來是,心裡頭的疑惑難解,二來便是,要求你幫個忙了。”
第63章
阿瑜一大早便醒了,她是被吵醒的。
外頭的院子敲鑼打鼓的,一群國公府僕從提著銅鑼,手裡握著木棒,敲得砰砰砰砰響,每敲上兩百下,便齊聲道:“問姐兒安!問姐兒安!問姐兒安!”彷彿上百隻鸚鵡齊齊鳴叫,吵得她腦殼疼。
阿瑜趴在床上欲哭無淚,抱著柔軟的被子矇住耳朵,哭喪著臉難受至極,心裡把老頭罵個臭要死。
佩玉算準了時候,悄悄進了內室,柔聲哄道:“好姐兒,這下該起了,老國公一大早便在院子裡做晨功,您也不要誤了功課才是啊。”
阿瑜於是揉了揉眼睛,不樂撇嘴道:“啊?祖父的晨功還沒做完嘛?”
國公爺自打年輕時便養成的習慣,雞不叫他就起來練功。現下小孫女歸來了,為了讓自家孩子壯實壯實身子骨,他決定每日都要定時讓自家小孩跟著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