媯姜染了暗病,莘奴哪裡會說出這般膽大的話來,沒想到媯姜全不領情,還笑得這般抽搐,再加上她那個“拔”字說得意味深長,讓莘奴琢磨了一下後,臉騰得如烙鐵一般,只想轉身,不再理會這個沒正經的同窗。
媯姜忍得辛苦,待得好不容易忍住了,才拉著莘奴的手道:“你可真敢想!究竟是怎麼一路想到了那裡?女子的無本生意固然是出賣皮肉,可男子的無本生意,便不止這一項了啊!”
媯姜的話點到了這裡,讓莘奴聽得眨了眨眼,復又回頭望向船頭手握魚竿一邊垂釣一邊與王詡閒聊的姜雲君。
乍一看,他的確是長得風流,可是若仔細看,他的眼角眉梢的氣質裡透著一股懾人的陰氣,那時常年在刀口舔血過火之人常帶的殺氣……
突然,莘奴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這位姜雲君做的營生是他人的性命不成?
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清,為何他的部下個個都是寡言而兇悍,攜帶的武器少有當時遊俠佩戴的起裝飾作用的浮誇長劍,而是短而趁手的兵刃……
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媯姜的兩任新婚丈夫都能死得這般悄無聲息。
卻不是這位姜雲君的價錢幾何?若是手腳乾淨的,她都忍不住想要光顧呢。
76。第 76 章
媯姜笑了一會,輕聲道:“取他人性命,替人解憂,可不就是無本的生意……”
這一句,盡解了莘奴的疑惑,她一時突然想到當是臨淄城門,趙國使者被刺的那一場鬧劇,說不定也與姜雲君有關。
她一時不能消化自己竟然登上了一個刺客頭子的海船的事實。
不過兩個男子卻玩得各自得趣。王詡與他的這位好友顯然也是釣魚的好手。在海中垂釣原本就比在湖中難上許多,可是這兩人都是臂力過人,而且經驗老到,是以不多時便釣上了許多的大魚。海魚肉質鮮嫩,相較於湖中出產的魚肉多而刺少,味道十分鮮美,最適合用來做膾。
此番出行,除了幾名侍衛之外並沒有帶侍女出來,姜雲君大大咧咧地將幾條碩大的拍打著尾巴的海魚拎提上來,扔甩在媯姜與莘奴的腳邊,說道:“今日且在船上嘗些時鮮的海味。那些個粗人手腳粗魯,反而破壞了魚的鮮美,莫不如兩位麗姝為我們準備晚食可好?”
一向溫婉的媯姜此時卻斜眼瞪向了他,說道:“我與姐姐做的美食你也配吃?”
姜雲君笑嘻嘻地挨坐在她的身邊,故意低頭嗅聞她脖頸處的淡淡藥香,挑著眉道:”此處不是齊宮,休想拿出貴女的架勢來。既到了我的船上,就是給我洗手做羹湯的廚娘。做的美味些,且賞你些好的。若是不美,直接扔下船去餵了海魚!”
莘奴剛知這位看起來沒個正經的姜雲君操持的是何等兇險的買賣,如今看到他惡形惡狀地恐嚇媯姜,心內的不適頓時湧起。
可誰成想,媯姜的反應卻是嘴角微微勾起一笑,伸手捏住他的耳垂道:“若是做了,便是酸苦難嚥的也要笑著說味美,不然的話先剁了你的舌頭餵魚。”
姜雲君一堂堂七尺男兒,被女子拎提了耳朵,竟然不見羞惱,只是順勢扯來媯姜的玉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地印下一吻笑道:“手已經美味如斯,況且親手製的魚乎?”
二人這般自然的調笑,讓一旁的莘奴看得目瞪口呆。
此時船行深海,四面被海面環繞,除了二人帶來的侍衛再無旁人,媯姜多少褪去了齊宮貴女的內斂,顯現出的是比姬瑩還要外露的奔放。這等明顯是陷入熱戀中的男女愛,是莘奴生平未曾接觸到的。
她也無法想象媯姜這樣溫文爾雅的女子,居然會與姜雲君這個與齊國皇室有著這等牽絆的男子陷入如此纏綿的熱戀,更加無法想象這男子還是個冷血以命換錢的亡命之徒。
而且說到底,在莘奴十八歲的青蔥年華里,其實還沒有過與哪一位男子傾心到了極致,毫無芥蒂地與之談情說愛的經歷。與孫伯的那一段兩小無猜也不過是尚未成熟的苦澀的青果。而其後與王詡之間的慾念糾纏,被他肆意的吞噬,更是與情愛毫不貼邊。
可是此時,媯姜與姜雲君那種百無禁忌,可以肆意笑罵的親密著實讓雲夢山裡幽閉的女子開了一番眼界。
莘奴覺得自己坐在一旁有些不識時務,便默默地站了起來,拎起兩條海魚走到舢板之上,側坐在臺階的舢板之上,低頭用小刀劈去魚鱗,破開魚肚,取出內臟。小刀輕輕刺入魚腹,順著魚骨劃去,做到一半時,手指被魚骨刺了一下,手上本就沾了海水,一時蟄得微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