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臘的叛軍抵達杭州,杭州城便只能提前開放城門,將這些難民全部收容進來,否則一旦將這數萬難民丟給方臘,情勢就不堪設想了。
試想一下,方臘叛軍一路從南方打上來,沿途清洗了多少的富戶和官府的錢糧兵馬,這數萬流民丟給方臘,他只需兩樣東西,便能將這些流民,當成數萬攻打杭州的炮灰!
這兩樣東西就是,往流民的左手塞一個窩頭,往右手塞一塊石頭,那麼這數萬流民,只要想活命的,又有誰不替方臘賣命?
餓到易子而食的人,你跟他講忠君愛國,講寧死不屈,簡直就是扯淡啊!
蘇瑜在杭州城也小有名氣,又有進士官身,起初為了補缺的事情,也跑遍了杭州的官場,守城校尉李演武是認得他的,見得蘇瑜來到城頭,李演武也沒有阻攔。
兩人簡短地交流了一番,李演武雖然不會將實情和盤托出,但對蘇瑜也是能不隱瞞,便不隱瞞,畢竟一旦戰爭爆發,無論是軍方還是官府,都需要本土富戶和百姓的支援。
起碼在賑濟難民的這一點上,官府得到了富戶們極大的支援,這一點是能夠很清晰的看在眼裡的。
陪著蘇瑜站了一會兒,李演武也就下了城頭,四處巡視去了,蘇瑜望著城下螞蟻一般的難民,心裡堵得慌。
正打算走下城頭之時,一個人走了上來,正好與蘇牧遇上了。
兩人就這麼站著,相互看著對方,而後蘇瑜先開口道:“找個地方坐一坐?”
“好。”趙文裴如是答道。
他們並肩而行,沒有提及任何關於宋知晉趙鸞兒和蘇牧之間的恩恩怨怨,也沒有提起二人為了這件事還大打出手,最後割袍斷義,反目成仇。
就好像他們第一次相識一般,沉默著,走著,偶爾聊上幾句,跟流民有關,跟即將到來的戰爭有關,甚至跟那些離開杭州的人有關,但卻絕口不提過往之事。
因為他們知道,現在談論這些,或許能夠冰釋前嫌,或許能夠重修舊好,但誰都沒有開口。
一旦戰爭爆發開來,每個人都將接受火與血,兵與刀的洗禮,在戰爭之中,一個人要麼去死,要麼獲得重生。
如果獲得了重生,那麼過往的一切,也就並不重要了,他們都不希望對方死在戰場上,都希望對方能夠獲得新生,為何不留下一份念想呢?
這便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一種默契,我不說,但不代表我不懂。
漫步於街道上的兩人,似乎忘記了世俗間的一切煩惱,趙文裴甚至會主動說起睦州的可怖見聞,蘇瑜也會聊起家中的變故,氣氛,很融洽。
而沿路的一座酒樓上,宋知晉正在宴請杭州府的一些官員,他的目光從窗戶延伸下來,看著趙文裴和蘇瑜兩人,沒有太多表情,只是下意識握了握拳頭。
第七十九章 書中仁義有幾斤
趙文裴與蘇瑜行走於小雪紛紛的街上,或許言語並不多,但心裡頭卻是久違的溫暖。
當你越發成熟,回望過往,總覺著當初的自己是那麼的可笑,盡做些讓人不是滋味的傻事,可再過兩年,回首如今的你,卻同樣覺得傻,那是因為你總在不斷尋求進步,若你沒有察覺這一點,反而為自己當初的作法而沾沾自喜,那便說明你白活了這兩年,沒有任何的改變和進步。
當難民圍城,方臘叛軍即將兵臨城下,沒有人會覺得杭州能夠在叛軍狂潮之中支撐下來,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說得過份了一些,可在重大的危機爆發之際,人們總會習慣性地回想過往,生怕再無彌補的機會。
趙文裴和蘇瑜便是如此,再回首看看,當時蘇牧與宋知晉和趙鸞兒之間的矛盾,也就變得有些傻得可笑了。
他們作為兄長,自然是這樣的心態,也心知宋知晉和蘇牧或許永遠無法和解,甚至到了此時還仍舊大有不死不休之態,可他們再也不想插手。
人說小孩打架小孩了,倆小孩打一架之後,或許過一會也就和好如初了,可護短的家長一旦加入進來,也就變成了兩個家庭甚至家族的矛盾恩怨,而且會愈演愈烈。
或許當初沒有趙文裴和蘇瑜的各自護短,宋知晉趙鸞兒二人與蘇牧的恩怨糾葛,或許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對於這一點,無論是趙文裴,還是蘇瑜,都想得很透徹,宋知晉已經成為了大英雄,蘇牧雖然譭譽參半,但第一才子的名頭也是坐得無可置疑,兩人都成為了杭州城青年俊彥的領軍人物,所以他們不願再去理會小輩們的爭鬥。
從城門下來之後,他們心中就只有一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