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不殺你,你要記住,你欠我一條命。”
他鬆開了石寶,正打算離開,突然又轉了回來,朝石寶補充道:“哦,忘了告訴你,我叫蘇牧。”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面掩蓋在血跡當中,石寶實在看不清他的模樣,但卻能夠感受到他在笑,那種笑很詭異,有慶幸,有無奈,有悲憫,卻又充滿了一種得意。
身軀在急著昏闕,石寶卻自覺格外清醒,這種感覺很微妙,就好像靈魂飄出身體一兩寸了一般,他能夠清晰感受到男人笑容背後的意義。
並非因為戰勝了他而得意,並非因為再次活下來而感到慶幸和歡欣,而似乎是為了自己又猜對了什麼一樣。
於是,石寶記住了這個男人的臉,和他的名字,蘇牧。
別人只看到石寶臉上的傷疤,因為他從不讓人看到他身上那道從腹部一路貫穿到臉上的傷痕,因為那是他一生的恥辱,那怕如今他已經成為了方臘麾下的四大猛將,他也沒能忘記這個恥辱。
校場上那個名叫徐寧的新校尉,和焱勇軍之中走出來的,那個名叫岳飛的白衣小校正在酣戰,兩人同樣使得一手好槍法,頗有龍爭虎鬥的氣度。
徐寧雖然年紀不大,但槍法卻已經擁有了登堂入室的老成,而那位岳飛小校比徐寧還要小一些,槍法上卻比徐寧更加的精煉!
包括楊挺和關少平在內的所有人,似乎都被這兩人的纏鬥吸引了注意力,只有他石寶,發自本能地想往遠處那座角樓遙望,似乎有著讓他驚恐又歡欣激動的東西,在召喚著他。
他一直在調查蘇牧,他自信自己已經非常瞭解蘇牧的為人和行事作風,所以他敢篤定,焱勇軍在民團抽丁之事,十之八*九出自於蘇牧的謀劃,而且此時此刻,蘇牧肯定就隱藏在焱勇軍駐地的某個角落,冷靜而泰然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他本想向楊挺提出挑戰,起碼能夠贏取部分掌控權,但現在他卻忍了下來,耐心地去觀看這場比鬥。
他很快就發現了一個讓人訝異的細節,那小校岳飛的槍法,居然與徐寧的套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甚至有著如出一轍的窠臼痕跡,換一種說法來講,他們應該受過同一個師門的指點!
難怪這岳飛會向楊挺行禮,說不定他也是周侗的弟子,只不過楊挺離開汴京太久,或許周侗收這小校為徒,並未被楊挺知曉罷了。
果不其然,兩位少年郎纏鬥數十合不分上下,居然打出了惺惺相惜,非但那群新兵,連焱勇軍的將士都看得痴了,心裡哪裡還有半分勝負的念想,只覺著這比鬥賞心悅目又蕩氣迴腸!
從岳飛起手的那一刻起,楊挺就看出了師門的路數,他已經有十多年沒有見過師父,也曾從師兄弟們的往來書信之中得到隻言片語,曉得師父曾經指點過一個未入門的小師弟,想來便是眼前這一位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年輕。
眼看二人越鬥越勇,楊挺突然閃入戰團之中,左手閃電探出,抓住徐寧的槍桿,將二人分開來。
“寧兒,豈敢對小師叔無禮!”
徐寧雖然為人精細,但對自家恩師向來言聽計從,打鬥之間也看出端倪的他,也是沒想到這位比自己還年輕一歲半歲的對手居然會是小師叔,正要行禮,卻見岳飛抱拳微笑道。
“楊師傅切莫如此,嶽某並未正式拜入宗師門下,豈敢以門徒自居,倒是要恭喜楊師傅,收了個好徒弟了。”
這一場打下來,無論是新兵還是焱勇軍,對七寸館這個管理層框架已經心服口服,拿得出檯面的岳飛打了個和和氣氣的平局,大家也並未覺得丟面子,反倒有些意猶未盡。
關少平也是很滿意,正準備出來結束這場比鬥,卻見得一人從新兵團之中走了出來,朝楊挺微微抱拳道。
“在下方石,敢向楊師傅請教一二。”
從開始到現在,從未有人挑戰過楊挺,也從未有人想過會有人敢挑戰楊挺,而現在,這個人終於出現了。
看著這赳赳莽漢臉上那道長長的刀疤,再看看他腰間那柄隨意包裹著的長刀,諸多看客沒來由嚥了咽口水,只覺有些口乾舌燥起來。
角樓之上,剛剛因為岳飛的出現而震驚不已的蘇牧,再次舉起了那個土製望遠鏡。
“還是忍不住要冒頭啊…過了這麼久,脾氣果然沒一點改變呢…”
劉維民無意掃到蘇牧那詭異的笑容,只覺得背後有些發涼,第一次感受到這個文文弱弱的書生,竟然能夠散發出如此駭人的殺氣。
第八十六章 偌大江湖,哪個男兒不垂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