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坡之上地勢平坦,足夠叛軍展開衝鋒陣型,若是讓這百人騎軍衝殺一番,弟兄們根本就無法抵擋,剛剛集結起來的陣型就會被衝散,那些叛軍步卒一旦黏上來,他們又豈能再度走脫!
剛剛燃起鬥志的弟兄們,瞬間又被這股賊軍當頭潑下一桶冰水,將所有希望都給澆滅了!
無奈之下,劉光世當斷則斷,只好丟棄泥塘裡仍舊在垂死掙扎的弟兄們,咬碎鋼牙,血貫瞳仁,朝身邊的弟兄下了命令。
“撤!”
第六百三十九章 收屍
劉光世帶領著殘部瘋狂敗走,慌亂間也未來得及清點人馬,他自己的戰馬早已累死在了青棗兒塘一戰之中,若非親兵團死命護著,非得被自己人踐踏一番不可。
這逃走也有逃走的章法,若只是一味鳥獸散,勢必要被敵人掩殺殆盡,經歷了初時的慌亂之後,劉光世便讓人立起旗幟,將殘餘的部將都招呼起來,漸漸穩住了局勢。
此時他非但懊悔不該忽視蘇牧的勸誡,更想起蘇牧對侍衛司的軍制改革了。
眼下這等局勢,若是蘇牧的新軍制,正將副將部將和軍使軍頭等直線形指揮結構,執行力會得到巨大的提升,簡潔有力而不臃腫,便是逃走也快人一步。
賊軍都是以逸待勞的生力軍,劉光世率領的卻是大戰過後又遭伏,死裡逃生的殘部,雙方比拼腳力,高下優劣當下立判。
劉光世只能且戰且走,與其說是殿後抵禦,不如說是壯士斷腕壁虎棄尾,一路奔逃到日暮,不得不四下散開了。
而求援的部將終於見到了辛興宗的大軍,然則幾萬大軍想要火速來援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辛興宗只能撥付了一千多的馬軍,快馬過來接應。
待得遇著劉光世的殘部,已經剩下不足三千人,其餘散落著漸漸聚集起來,清點損失,二萬人的先鋒軍,竟然只剩下可憐巴巴的七千傷殘,被殺被俘以及逃跑者竟然超過了半數還多!
雖然叛軍也用了一萬人充當誘餌,幾乎被劉光世的先鋒軍斬殺俘獲殆盡,然則叛軍的一萬人與劉光世的一萬人,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如此計較下來,劉光世此戰是一敗塗地了!
辛興宗領兵趕到之後,暮色深沉,已然入夜,北伐軍不得不安營紮寨,加強警戒,將士們枕戈待旦,蓄勢以待,將斥候放出五里而返,一旦有個風吹草動,也好即刻反應。
劉光世終於得到了喘息之機,悶坐在中軍大帳之中,竟是眼眶通紅,羞憤難當,悔不當初,若聽了蘇牧的勸,也不至於落了這等田地。
一萬多人的損失,便是北伐之時也未曾有過此等大敗,討伐區區叛軍賊匪,竟然將北伐凱旋的禁軍都葬送在小小的青棗兒塘,漫說對不住這些將士的英靈,便是自己臉上也掛不住,想必今日過後,自己成了朝堂笑柄不打緊,難得為自己正名的北伐軍也要因此而蒙羞了!
辛興宗也不好說些什麼,所謂知恥而後勇,大不了明日天亮,再加倍奉還便是了。
為將者最忌優柔寡斷畏首畏尾,既然已經選擇了正面決戰,又豈能因為大意遭伏而退縮?
劉光世畢竟是將門之後,將門閥榮耀看得太重,又親眼見得諸多弟兄被推進泥塘,本人也是歷經生死,又豈能平復心緒,這一夜只是默默坐著,水米不進,熬得兩眼通紅,臉凹眼黑,到得天亮,漫說鬍子,便是白頭髮都鑽出來了。
辛興宗早已讓人將軍報發回後方,他也不怕蘇牧嘲諷,因為他知道蘇牧不是幸災樂禍的小人,眼下最該做的就是亡羊補牢,將功贖罪。
不過人非聖賢,都有小心思,蘇牧所領的侍衛司這段時間捷報頻傳,送過來的都是接連大勝的好訊息,辛興宗和劉光世第一次回覆軍報,竟然是慘烈之極的大敗,心裡頭多少還是有些落差的。
軍士們早早便埋鍋造飯,這一夜風聲鶴唳,也未曾歇息太好,天色一亮,辛興宗便帶著人馬來到了青棗兒泥塘。
諸軍將士放眼一掃,當即倒抽涼氣,便是北伐戰場上見慣了生死,也是不忍直視。
泥塘子的灘塗幾乎被大焱軍的人馬屍體填實,凝固的血跡與汙濁的水窪混在一處,方圓之地都嗅聞得到讓人作嘔的血腥味。
更讓人怒火滔天的是,這些叛軍非但連己方戰死者的屍首都沒有收拾,還無論友軍敵軍,一律將衣甲扒了個乾淨!
這簡直就是喪失了人性的罪惡行徑!
辛興宗很不理解,即便到了遼國和女真這樣的異族戰場上,死者為大,到得天黑也會相約休戰,各自收屍,給雙方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