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去過兩次。”沈拓道,“瀾江船多人多,忙碌時,碼頭上船工腳力多得能擠得掉進江裡。瀾江還產白魚、真珠,白魚拿蔥絲蒸了,十分鮮美。真珠是貢品,貴重華美,我是不得見,聽人說顆顆足有拇指指尖大小,圓潤生暈。”
“既是貢品,必定貴重,怕是以貫論顆的,商家哪肯輕易示人。”何棲道。古時的真珠都是野生的,珠女冒著生命危險採來,又經千挑萬選,上貢之後流於民間的能剩多少,自是貴重無比。
沈拓的目光落在何棲的一截粉勁上,阿圓要是戴真珠肯定好看。
“除了白魚、真珠,宜州還有什麼土儀特產?”何棲興致勃勃問道。
“倒不曾留意。”沈拓笑道。這次去不如稟了明府,多寬宥幾日,打聽了帶些回來。有了別的念頭,即將到為的離愁都淡了幾分。
加上何棲又不是皺眉垂淚的性子,沈拓十分的別愁都只剩了五分。
第三十章
宜州一回信,季蔚琇果然令沈拓總領了差事。雖說窮家富路,沈拓卻是因差出行,緊趕慢趕,又要押解著人犯,哪裡能隨心所欲,怕是吃睡都要將就。
好在天熱,倒不怕錯過腳程時宿在荒地裡吹風受凍。何棲將原本就為沈拓做的鞋子,和自己平常喝的銀丹草茶包了一紙包,打了個包袱交給了沈拓。
沈拓立在院門前接了包袱,心頭如同熱油鍋裡滴進了一滴水,望著何棲的臉,只想將這個人記進自己的骨髓深處:“阿圓!”
“我沒出過遠門,也不知道要備些什麼。”何棲道,“想著千里趕路,山山水水,只靠著雙腳,沒有好鞋怕是行道更艱難些,就給你多備了兩雙,一路上也可以替換。還有一包銀丹草,賤價之物,泡了水,卻能圖些清涼,解解暑渴。”
沈拓捏緊了包袱,囑咐道:“阿圓在家也別凍著,午間酷熱,晨間露重,黃昏又涼,你記得加減衣裳。有事就叫阿翎,一時他沒到家中,你使個人喚他一聲。”
何棲拿扇子擋住臉,笑:“施郎君身有差使,說得他日日得閒似的。”
“桃溪太平,能有多少案件?”沈拓道,“丟了雞鵝,鄰間爭鬥,再大點就是偷殺耕牛,大案命案少之又少。他性子野,得空便要醉酒生事,忙得飯食不到口,反倒安生。”
何棲微一沉吟:“你不在家中,他們二人少了管束,怕是三餐胡亂對付,到時我叫了他們家來吃飯如何?你也可以放心一些。”
“好是好,只是又要累到你。”沈拓皺眉。施翎和沈計都是不會照顧自己的,施翎醒才起,餓才吃,渴才飲,只要能有東西到肚,壓根不管吃進嘴的是什麼;沈計看書忘我,少個一餐半餐,他也無所覺。
“能累到什麼,不過多添些米,加個菜。”何棲嘴角微翹,“阿爹和我都喜歡人多,人多了好生熱鬧,不像往常,院中冷冷清清的。”
“將來會很熱鬧。”沈拓脫口而出。
何棲一愣,待反應過來,乾脆拿扇子遮得只剩一對秋水般的雙眸,秋水中一彎溶溶笑意。沈拓還沒走,已經開始不捨。在桃溪就算見不到面,遠遠望見何家院牆,院牆探出的金腰花枝,就覺得安心,因他知道她在院牆之後。
宜州與桃溪,迢迢千里,瀾江水闊,他又從哪能看到何家院牆的翠綠低垂的葉枝。
沈拓接了季蔚琇的公文貼身放好,拿了橫刀、水囊,領著幾個差役將六個犯人一串兒鎖了。
州府接應的公差繞著賊犯一圈,見其中一個腳傷潰爛,擔憂道:“都頭,這幾個賊犯可是要交到禹京的,可不好路上出事。”
腳傷的賊犯面露痛苦之色,拖著腳,一副將死的模樣。
沈拓看他一眼,笑道:“我曾聽一個走江湖的道:腳傷潰爛有個法子極好,拿刀把爛肉剜下來,再用草木灰敷了,不消多久就好。”
腳傷的賊犯聽得渾身哆嗦,腳也不拖地,腰都直了幾分,討饒道:“都頭,不是我裝樣,委實腳痛。”
“那不如拿了滑竿抬你走?”沈拓拿刀掀開他褲腿,傷口紅腫流膿,腳脖子都腫了,離死卻遠著,“你一個手上有命案的重犯,倒裝可憐模樣。給我老實些,別說走,爬也需爬到宜州。”
他手下叫阿甲的差役,斜著小眼:“好大膽蹬鼻子上臉?非要討一頓打?”
這群逃犯,自己口袋清潔溜溜,又是四親不著,他們這些當差的連個打點都撈不上。阿甲等人本就一肚子火,哪還有好臉色。
宜州公差見阿甲對賊犯非打即罵,沈拓只當不見,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