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淼坐在桌邊看著鬱臨旋,看著燭火下的他將燙壞的床單揭下來,看著他走到壁櫥裡取出新的床單,看著他將新的床單鋪在床榻上。
動作不徐不疾,優雅迷人,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話,她也沒有做聲。
龐淼忽然想,他對她其實也沒有不好,可是,她寧願他對她不好。
至少那是情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團和氣,和氣得如同一團死水。
那日被池輕威脅,他要換她,她寧死不願,事後,她以為他會生氣,至少會說她幾句,就算不是說她,也應該就這件事說上幾句吧。
沒有,都沒有,一起回府,他也未問她為何這樣做,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一路無言。
“好了,睡吧。”
磁性的聲音響起,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撐著桌面起身,準備單腳跳過去,他卻已拾步近前,將她扶住。
一隻腳,就算是被他扶著,也還得是跳,跳了兩步,他忽然彎腰,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那一刻,眼前視線一倒,龐淼覺得她的心也跟著一起傾倒,她雙手攥著他的衣袍,從未有過的感覺。
天旋地轉的感覺,神魂顛倒的感覺。
她抬眸看著他,跟他的臉不過咫尺之間,寬闊的胸膛、陽剛的氣息,她第一次希望,從桌案到床榻的距離能遠一點,再遠一點。
鬱臨旋將她放在床榻上,她怔怔回神,連忙往裡面自己平素的位置挪了挪,然後滑下被褥,躺好,卻依舊掩飾不住自己狂亂的心跳。
鬱臨旋也開始寬衣脫鞋。
龐淼非常意外,平素兩人一起睡的時候少之又少,都是她睡著了,他還在看書,或忙別的。
今日,是要破天荒的那麼早就準備睡了嗎?
鬱臨旋掀被躺下來,龐淼便連忙闔起了眼,佯裝睡著,連呼氣都不敢太大,微微僵硬了身子,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當感覺到身上倏地一重,男人有力的臂膀將她擁住的那一刻,她還以為自己做夢,猛地睜開眼。
她難以置信看向男人,男人卻是已經闔上了眼。
龐淼怔了怔,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什麼意思?他是主動在抱她嗎?
奇怪的是,原本一顆狂跳的心竟然漸漸沉了下去,她沒感覺到驚喜,反而感覺到了心殤。
他們本是夫妻,可這樣的相擁而眠,卻是用她的病,她的傷才能換來一個。
他是在可憐她吧?他探過她的脈,知道她的身體狀況,方才又看到她的腳踝傷成那樣,所以,他同情她,才會這樣抱著她。
所以,怕她誤會,怕她以為他會有什麼進一步的舉措,他連話都不想說一句,就閉眼裝睡?
兩人很近,呼吸可聞,她看著他俊美的睡顏,忽然想,忽然想,如果她主動親上去。。。。。。
這般想著,便這般做,她頭皮一硬,湊過去,剛要吻上他涼薄的唇,他卻正好臉朝邊上一側,她的唇便落在他裡衣的衣領上。
他依舊閉目不睜,也未說話,就好像真的睡著了,方才那一下側過臉,只是睡夢中無意識的一個動作一般。
龐淼彎唇苦笑,她懂。
她也
有自尊。
在男人的懷裡輕輕翻了個身,她面朝裡而躺。
鬱臨旋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女人微微躬著的背脊,輕抿了唇。他其實知道她在期待什麼,但是他。。。。。。
微微眯了眸子,打在蚊帳上的燭火氤氳迷離,他似乎又回到了從前,從前他手把手教那個女人射弓弩時的情景。
那個女人也像現在這個女人一樣背對著他的懷裡,他雙臂環擁著她,教她如何拉弩,如何瞄準,如何發射。當時,他怎麼就沒覺得美好,後來卻又頻頻追憶。
與此同時,在他看不到的方向,龐淼其實也是睜著眼睛,她甚至聽到了他若有似無的嘆息。
第一次,他們兩人都在清醒的情況下,貼得那麼近,可她反而覺得,怎麼好像越來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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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四王府的廂房,卻是另一番景緻。
鬱墨夜坐在燈下,手裡拿著一把刻刀,在專注地刻著木雕。
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次,這一次,她沒有樣書,沒有照葫蘆刻瓢,沒有輔助材料,也沒用輔助工具,就一把刀,一塊料。
動作嫻熟,手工精湛,且速度特別快,一刀一刀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