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那個女人,而是當朝天子。
他從紋龍的拓本中又想起東宮的拿一把大火,他張慌無措地赤腳在堅硬的石板上奔走,煙波湖上印著對岸的火光,宮人來來回回奔走,卻沒人留意到岸邊的他,有一瞬間他忽然不清楚,他是誰,為何在這裡?
如今,十七年過去了,他依然疑問:他是誰,為何在這裡?
…………
蘇青禾與太子偷偷潛回京城,京城籠罩在一片肅穆的氛圍中。眾人皆以為太子死了,而朝廷正擬議以謀反之罪處置太子,即便太子已經死了,也難逃其罪。
關於太子是否謀反,朝中也持有不同意見,以國舅張寅正為主的太子屬臣自然極力維護太子,可其他黨派也想趁此機會落井下石。陛下對太子的厭惡以及對張家的忌恨十分明顯,即便朝中還無法一致論斷,恐怕太子謀逆罪名也遲早落實了。
在這劍拔弩張的氛圍中,有一人卻無視閒言碎語,依然我行我素,實在引人注目。這人就是太子妃郭雲瀾。
自打太子落崖摔死的訊息傳到京城,東宮便籠罩一片哀痛的氛圍中,然而郭雲瀾沒有悲慼哀痛,反而先到驪山行獵三日,再自請回孃家省親了,絲毫無太子服喪之意。
世人皆道太子妃郭雲瀾冷血無情,這樣的女子真為婦德之恥,皇后更對郭雲瀾咬牙切齒,然而咬斷了牙根也只能往裡吞,誰叫張家光景不如從前了呢,即便痛恨郭雲瀾無情無義,皇后也不能把郭雲瀾怎麼樣。
郭雲瀾從東宮回府的路上,一路引來百姓的指指指點點,她坐在馬車內卻非常淡定,不論世人批評聲有多大,她也聽不進耳朵裡。
馬車沿著坊道回到滎國公府,滎國公府上已開了正門迎接,郭家長輩除了年老的滎國公,皆守在前院等候。此次是郭雲瀾嫁入東宮後,除了新婚三日省親後的第一次回府,還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回府的,郭家的長輩十分重視,然而這落入世人及朝臣眼裡,郭家的行徑則令人匪夷所思了。
太子有謀逆罪之嫌疑,身為太子妃的郭雲瀾也受到牽連,如今也是戴罪之身,如今卻以太子妃的身份光明正大回府,還受到郭家的禮遇,這難道不蹊蹺?
蘇青禾混在人群中望著,見郭雲瀾下了馬車,便有丫鬟攙扶著上前,還受到郭家長輩的跪拜行禮。
郭雲瀾在門口扶起領頭的二老之後,臨進大院之時,又回頭望了一眼門外的風景。
滎國公府前已經被清道了,可遠方的街道仍是有百姓觀望,她往人群中望了一眼,略有遲疑,最終低頭隨二老進府,而方才緩慢的腳步也不再遲疑,變得快而堅決了。
蘇青禾隨著郭雲瀾的目光往人群中一望,發現那兒有個穿戴蓑衣斗笠的年輕男子,雖然他一直低著頭,可隨著他轉身離開的一剎那,那個襤褸衣衫也遮不住的風度和氣場仍是讓蘇青禾猜出了對方的身世。
她便擠過人群,朝著那人追去。
兩人遠離了滎國公府所在的街道,拐到一條人少的巷子,蘇青禾才快步上去,在他旁邊低聲說:“殿下,您怎麼一個人出來了,多危險!”
太子微微抬起斗笠,卻只是對她溫潤一笑。
“殿下,您是來看太子妃的嗎?”
太子透過斗笠的簷角望著遠方的路面,沒有說話。
蘇青禾心道他傷心,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郭雲瀾這般無情無義,可真辜負了太子對她的真情,太子一定十分傷心的!
她小聲安慰他:“殿下,您別難過,有門主幫您,您一定會挺過去的。”
“阿禾,我不傷心。”誰知太子忽然狠淡地道,嘴角甚至帶著看透紅塵的笑,“我已經預料到是這樣的結果,所以……無所謂了。”
“那殿下為何還來呢?”蘇青禾道他強硬地撐著。
太子依然語氣平緩道:“我來看她……最後一眼。”
這是郭雲瀾主動拋棄他的,他也沒有任何對不起她的了。當初娶她入門,他給了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君子一諾,駟馬難追,不論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樣的境況,他都不會主動拋棄她的,如今,卻是她主動拋棄了他,打破了這個承諾,他……也沒有哪裡對不起她的了。
其實這於太子而言,反而是解脫了,心裡還有那麼一點不甘,還有淡淡的憂傷,可是他終於是解脫了。
…………
太子回到民房以後,什麼話也不說話,張將軍等人也不知道太子偷偷出去過,太子不提的事,蘇青禾也不會聲張,只是偷偷觀察著太子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