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如雪,可雙眼卻是聚集在冷雙成面容上,細心檢視她的反應。
與前次對峙不同,聽到傷人心的冷話後,冷雙成的臉色依然是從容的,她甚至還笑了笑,說道:“閣下切不可聽信世子之言,輕易與我爭鬥。閣下需知道,世子下手向來是懲戒,而我卻是搭手救閣下的命。”她點出了瀛雲鎮武鬥之後,秋葉傷他手臂、雙腿,而她留藥醫治的義舉,以此來降低他的戒心。
喻雪止步,沉思一下,復又說道:“世子下令,不可與你攀談,避免渙失判斷,拔劍吧。”
冷雙成伸手撫上溪邊一株竹枝,緩緩道:“閣下舊傷未愈,即使仗劍勝了我,也是勝之不武。”
喻雪再思索一下,應道:“強詞奪理,果真不能將你的話聽進耳裡去。”
冷雙成掐下竹枝,在風中靈巧而動,舞了一段劍招,問道:“三招連環攻來,閣下能否抵擋?”
“不能。”誠如她所言,他負傷在身,右手半殘,確實不易抵擋這三招形意無缺的攻勢。
冷雙成微微一笑:“我也不能。”
喻雪沉頓不能言語。
她續道:“假如閣下使這三招來攻我,我只能落敗而逃,因而閣下即使勝了我,也是不道義之舉。”
“我無需使出這三招——”
“那換我來使,閣下自然就不能抵擋。”
“不能二字過於武斷,可令我勉力一試——”
“除非閣下使那三招才能勝我,否則別無他途。”
“我無需使——”
“那換我來使,閣下依然不能抵擋三招。”
喻雪突然收了劍,放進右袖裡,一句話不說徑直朝山莊走去,讓身後的冷雙成無聲一笑。
筆直馬道上,迎面奔下來褐袍程掌櫃,身形與喻雪相接時,突從背後腰帶上抽出了一把鍋鏟,攔住了去路。
“讓開。”喻雪冷冷道。
程掌櫃搖頭:“奉我家公主之命,來接初一進莊。不鬥敗雪公子,難以請初一上山去。”
喻雪的一口悶氣終於有地方發作了。他抽劍指地,森然道:“來得正好。”
頃刻之間,客居前的空地上飛落起兩人身形,白衣如雪蓮綻放,翩然遊走於褐影四周,凜然劍氣從上至下切入,捲起草木竹葉亂刺。褐衣程掌櫃下盤夯實,手持鍋鏟舞得虎虎生風,如潑墨揮筆,不留一絲空白給對手。
冷雙成細心看著兩人的招式,觀摩一刻,不見勝負。
喻雪有傷在身,應是技高一籌;程掌櫃武器平平,未佔得便利。
最後她喚道:“兩位請住手,不可因我而傷了和氣!世子、公主有令,我皆不聽,留在這裡總成?”
一場爭鬥由此平息。
鐵劍山莊內,秋葉坐鎮議事廳,收集各方戰報,茶香冷透,未得伶俐人續杯。
不是山莊弟子怠慢,而是貴客不讓進門,以免擾亂思緒。
銀光走失冷雙成後,回來覆命,未被責罰,隨後又被派遣出去督戰。再回來時,他便帶來了遼使侍衛抵達軍營,蕭政隨後全線撤兵的訊息,欣喜道:“鐵劍山守住了。”
秋葉深知蕭政攻山,其真實目的是搶奪礦藏做兵器,提醒銀光不可掉以輕心。“再調十萬兵卒、兩萬工匠入山,日夜採掘地礦。”
銀光看了看桌上鋪開的燕雲地圖,上面用硃筆標註的記號,多在儒、武兩州境內,越發瞭解公子不放這兩州入合約地帶的原因。
地藏礦寶,山生藥草,地勢緊要,關外通道。
無論哪一條,都是讓宋遼兩國寸土必爭的理由。
銀光領命離開後,喻雪一身清冷地走了進來,將手上的竹箱放在桌上,行了一禮,退向了屏風後。
秋葉不認得箱子,可認得裡面團著的小猞猁。黃色皮毛逐漸長成花黑色,耳尖上還有一道被矛隼咬出來的缺口。半日之前,它在鐵蔚山坡前一閃而過,撲向山頂巨石後,就讓他看出了端倪,知道有人不請自來。
小猞猁初來陌生地,立起腰身警惕地看向四周,正前的紫袍人,衣飾采色深沉,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稍稍走出兩步,敏銳地感覺到了一道冷淡的袖風扇來,立刻停住了腳步。看了一刻,那人並不傷它,它走回竹箱旁,勾出了一團高粱杆紮成的圓球,滾來滾去,自行玩了起來。
圓球扎得緊實,咕嚕嚕,滾過了桌邊,掉在了秋葉手上。猞猁不敢過來討要,眼巴巴地看著他。
秋葉拈球,輕掂一下,瞬間明白冷雙成的言下之意,嘴邊泛